“往往。”他有些茫然。
秦湫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太子。
尊贵如袛,却又卑微成尘。
*
秦家小姐定亲了,另一位不是湘王府世子爷,而是锦屏楼乐师。
这件事传遍了街头巷尾,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唏嘘的谈资。
“这不是胡闹吗?湘王府什么人家,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乐师。”
“说句不中听的,东家就是太年轻了,要是秦小姐真能嫁进湘王府,咱们商行能拿多少好处,银子还不是哗啦啦进来。”
“再说,现在乱得很呐,若是拉拢不住住湘王府,秦家这泼天富贵可不一定守得住。”
“没准是因为秦小姐喜欢。”
“她喜欢顶个什么用,小娃娃见识浅,嫁给乐师说不准还得吃糠咽菜呢。”
“秦家什么人家,能让小姐吃糠咽菜……”
“高门大户哪个是容易过活的,我倒觉得锦屏楼乐师很好,生得好看又会弹琴,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夫婿啊。”
“你这么说,是瞧不上世子爷了?”
“什么话,世子爷自然也是好的……”
外面的流言进不了秦府,自然也入不了秦晚妆的耳。
小猫儿年纪尚小,连自己定亲了都不知道,此时抓着狼毫,趴在小桌上,专心致志习着字。
写到一半停下来,绞着眉,用尖尖的小齿咬了咬笔头,颇有些发愁的样子,半晌直愣愣倒在软榻上,扔了狼毫,摸摸自己的小肚子。
“林哥哥——”
小姑娘扁着嘴,半晌说出三个字,“我困了。”
林岱岫从书卷里抬起头,漫不经心的,“你不是刚睡醒?”
秦晚妆张开小口想咬他,林岱岫轻轻捏了捏小孩儿的后脖颈,把她拎起来,散漫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虽然在问,但林岱岫似乎并不在意小孩儿的答案,懒懒散散拢了拢袖,殷红袍摆垂地,他起身又去书架上抽了卷竹简,随手展开。
秦晚妆哼唧哼唧的,“我想见漂亮哥哥,你让我出去嘛。”
自打上次见了漂亮哥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林哥哥和阿兄还不许她出门,平白无故把如此聪慧的小孩儿拘在家里,她都要闷死了。
她觉得近日很古怪。
从前虽然阿兄不许她出门,但林哥哥素来是惯着她的。
现下林哥哥也不许了,还亲自待在家里看着她。
秦晚妆看着林岱岫,巴巴道:“你怎么还不去书院呀。”
气死啦。
林哥哥总是待在家里,都不出去授课。
她都找不到时机溜出去。
林岱岫笑着断了她的念想,“闭院了。”
秦晚妆垂头丧气地捧着小脸儿,颇有些发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子忽然晶亮起来,她乖乖坐在软榻上,小腿一晃一晃的,很开心的样子,“那你去帮我把漂亮哥哥叫来呀。”
“漂亮哥哥来陪我,我就不会出去啦。”
小猫儿似乎以为这是个聪明绝顶的好主意,乖乖巧巧仰着头,得意洋洋的,嗓音又绵软,像晨起初升的云。
林岱岫把竹简放回架子上,慢悠悠走过来把木窗关了,眉眼含笑,“你那漂亮哥哥现下忙的很,估计抽不出工夫陪你。”
什、什么意思呀。
小猫儿眨眨眼睛,有些疑惑。
云州的天惯来无常,前几日还是万里晴空,此时已翻起了乌云,黑压压的,略显低沉,风卷着青叶砸向木窗,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林岱岫看着外面的天,辨不清什么神色。
“要变天了。”他说。
秦晚妆跳下软榻,吧嗒吧嗒往门外跑,也探出小脑袋去看看外面。
院落里的风有些寒凉,青叶杂着细雨往她小脸儿上飘,林岱岫抬手把小猫儿脸上的青叶摘下来,牵着她往屋子里走。
秦晚妆用小爪子挠挠林岱岫掌心,声音低低的,脸色略带苍白,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林哥哥,我有些冷。”
林岱岫垂首低眉,把小孩儿轻轻抱起来,走到榻边把她放进锦被,细致盖好了,言语温煦,“睡吧,许你睡。”
林岱岫点了香,眼见着小猫儿迷迷糊糊睡去了,才挑灭烛火,拂衣走出去。
分明是白昼,此时却因为阴雨而显得有些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