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天之后,谢尚率着一万多大军到了宛城之下之时,整个宛城为之震动。
自从祖逖去世之后,宛城之地沦落胡虏之手十数年,再也未见过大晋王师,想不到一夜之间居然来了一万多兵马,连营数里,将宛城南门地界挤得水泄不通。
宛城的守将,羯赵的安南将军李菟接到斥候传来的消息开始还不敢相信,毕竟近十余年来,从来只有石赵南下,从无晋师北上之事。
当李菟登上城楼,远远的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晋军军马正在安营扎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晋军居然真的北伐了!
按照斥候传递的消息,来军居然是在安陆城大败羯赵的北府兵之一。
李菟身旁的胞弟李顺,官拜鹰扬将军,见到晋军正在大摇大摆的安营扎寨,忍不住问道:“兄长,何不趁敌军阵脚未稳,冲杀一阵!”
然而,李菟两年前在安陆城被北府兵打了个几乎全军覆没,深知这只兵马的厉害,哪里敢出城迎敌。
当下李菟当即令众将士将滚石、擂木、金汁等搬上城楼,又布置了强弓硬弩,下令坚守不出,敢出城迎战者,立诛无赦。随后,李菟又派快马飞往襄国禀报晋军北伐之事,同时令襄城郡的兵马前来驰援。
但是谢尚也没急着攻城,宛城城高墙厚,强攻必然折损重大,就算攻下来也是惨胜,不但得不到赞赏,还会被司马珂重责。
谢尚在宛城南门驻扎下来之后,令诸军马按兵不动,做好防守事宜,防止羯赵大军偷营。
随后,谢尚便做出了一个令李菟极其郁闷的事情,那便是将宛城四周坚壁清野。
根据斥候传报的消息,谢尚对凡宛城境内的汉人百姓,一律强劝其拖家带口,退往襄阳,并予以发放粮食,米粮、土豆和红薯各占一部分,确保其全家老小在搬家途中的口粮,又保证其搬迁到襄阳之后,有地可种。
不过数日之间,便将宛城四周劝走了六七百户人家,而且还继续再清退,大有让宛城成为一座孤城之势。
副将李顺,气得七窍生烟,一直叫嚷嚷的要出城与晋军决战,奈何李菟对战晋军有过切肤之痛,坚决守城不出,李顺也没有办法。
不过六七天的时间内,谢尚便迁走了宛城四周的两千多户约一万多人,使得宛城四周十数里地之内,几乎成了荒山僻野。
这一下,就连李菟都快忍不住了,照这个速度下去,谢尚将宛城四周的人口全部迁到襄阳,那宛城就跟一座关卡差不多了。
然而,除了迁移宛城四周的人口,谢尚也并没有让李菟安心的守城。
………………
月黑风高,夜色沉沉,骁烈军司马张澄率领着三百多号人马,“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宛城南门附近。
张澄并不是想发动一场偷袭。
此时的南门城头,大约还有五百多赵军,除了负责值守和巡逻的将士,大部分人正靠在垛堞之上,抱着武器昏昏而睡,只要张澄稍有动静,这些士卒就可以立马惊醒,即刻发动反击。
张澄瞄了一眼敌城,嘴上咧着冷笑,摆手做了一个手势。
三百士卒,急忙将所负的一件件东西卸了下来。
那些东西不是武器,也不是攀城的器械,而是一张张牛皮鼓,一面面铜锣。
“敲打起来!”张澄大叫一声。
号令一下,几百士卒啐了口唾沫,挽起袖子,拼尽全力的便敲打了起来。
震天的锣鼓声,毫无征兆,骤然而起,一瞬间就打破了夜的沉寂。
与此同时,那些专门挑选出来的粗嗓门的士卒。跟着一起大吼大叫起来,喊杀之声也冲天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震天动地,顷刻间便将城头熟睡或者昏昏欲睡的赵军卒们惊醒。
“不好,敌军来袭。”
“都他娘的快起来,都别睡了,敌人杀来了。”
“弩箭手在哪里。速往城头就位,莫让敌军逼近。”
“快去报知李将军,速去!”
……
城头一时乱成一片。疲惫的士卒先是被鼓锣声惊醒,接着又被将领们喝斥着强打精神,带着惺忪的睡意,紧张不安的准备迎敌。
这些赵军们倒也警觉,一转眼的功夫,众军便强行驱散了睡意,弩箭手皆已就位。其众人也做好了应对敌军夜袭攻城的准备。
过了片刻,城内马蹄声响起,李菟飞奔上城,一脸的肃然凝重。
这位安南将军的脸上也是一脸睡意未尽。显然也是刚刚被从梦中惊醒,急急忙忙的赶来城头指挥。
“敌军何在?”李菟紧张的问道。
“就在西南侧,听这声势,至少有数千人。”
李菟的目光扫向西南,目之所见,唯有黑漆漆的夜,看不到半个人影,而耳中的战鼓声,喊杀声却愈演愈烈。
夜色掩护了敌人的踪迹,却让李菟更加紧张不安。
只是,让李菟和他的部下们感到不解的是,明明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却迟迟不见敌人攻至。
上千疲惫的赵军,只能巴巴的凌乱在夜风中,苦等敌人的来袭。
半个时辰后,震天的声响突然消失,原本喧嚣之极夜色,一瞬间就恢复了沉寂。
城头的守军们个个茫然,皆是竖起耳朵细听,却再听不到丁点动静。
茫然中,所有人的紧绷的情绪便渐渐的放松下来,他们多是以为敌军见得自己已有防备,便放弃了攻城,主动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