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嵬骑从头到脚完全被重甲包覆,包括战马都披上了铁甲,甚至连骑兵的脸庞上也覆盖了一层冷森森的面甲,再加上那千钧的冲势,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偶尔有人刺中对手的,结果更令人绝望,羯人人劣质的兵器只在铁甲上留下一道划痕,下一刻便被对手收割了人头而去。
人群中的石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几万人的军阵,如此轻易就让晋军骑兵如此轻松碾碎了?而且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晋军的执槊铁骑,竟然比黑槊龙骧军还要更为勇猛几分。
他的眼中充满绝望和恐惧,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部曲被碾压、被残杀,然后完全溃乱。背嵬骑手中钢刀所带来的伤害。远远不及精神上的恐慌来得强烈,这种只能被宰割而不能还手的绝望,如同毒草一般迅速蔓延到全军,靠北面的一侧羯人士卒再无战心,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掉头逃奔,却又与背后的士卒撞成一团,完全成了乱军。
石遵悲凉的回过头头,正要喝令大军撤逃回城之时,却又发现了一件令他惊恐的事情。那就是在邺城东门之外,数以万计的晋军步卒轻装而来,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向了羯人士卒的身后,将羯人的退路完全堵住了。尤其是那八个大大小小的城门之前,更是挤满了晋军。虽然尚未来得及列阵,但是等到羯人调转头来,再哄乱的奔往城下时,晋军的阵列必然已经列好。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便是镇守在邺城的张貉,却发现城门紧闭,城楼上守卫森严,却没有半点出城营救的意思。
石遵的心头彻底凉了。
张貉与石炳的母亲柳贵嫔关系不错,自然要扶持石炳,既然要扶持石炳,就要铲除一切威胁石炳储君之位的对手,张貉岂会放过这个置他于死地的机会。
他悲凉的抬起头来,然后便看到了,在身后的方向,一杆“大将军司马珂”的纛旗,然后看到了那个晋军的年轻王者,在百余名的亲兵亲将的簇拥之下,立在东门的晋军之前,正在发号施令,身前的传令兵来来往往,穿梭不息。
很显然,这就是那个击垮了大半个石赵帝国的大晋王者!
国恨,家仇,一起涌上心头,石遵眼中射出浓浓的仇恨的光芒。眼见得对方如此托大,居然只率百余名亲兵,就敢立在大军之前,完全视羯人如无物,石遵恶从胆边生,决定孤注一掷!
“所有骑兵,跟随老子去冲杀晋人的纛旗,不死不休!”石遵蓦地拔剑而出,嘶声大吼。
嘿~
跟随在他身边的两百多名亲兵,都是他的心腹死士,也是百里挑一的悍卒,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听得石遵这般说,齐齐发出如雷鸣般的响应声。
嗷~
石虎的儿子,没有一个不是勇力过人的,石遵也不例外。石遵厉声大吼,一催胯下骏马,舞起长槊,直奔司马珂而去,想要一举击杀司马珂。
这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纛旗之下的司马珂,正在一边指挥着各路军马的行动,一边查看着战场上的情形。旁边的王辉,看到了那只从羯人乱军丛中杀出的精悍骑兵,急忙提醒司马珂道:“殿下,敌骑冲袭,速速退后!”
司马珂蓦地回头,看到了纛旗下的石遵和那两百多的羯人悍卒骑兵,不禁大笑:“孤都好久没有亲自上阵厮杀了,就让孤活动一下筋骨吧。”
说完,他将手中的战戟一举,又取下了朴刀,准备迎战。在他身后,百余名亲兵已经举起了大黄弩,瞄准了来势汹汹的羯人。
咻咻咻~
眼看羯人奔近到百步之内,上百枝弩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激射而出,当即便射倒了一片。
嗷~
石遵厉声大吼,一催胯下骏马,舞起长刀,直奔司马珂而去,想要一举击杀司马珂。
可惜的是,刚刚冲到司马珂的亲兵近前,便被一名勇悍的将领所挡住。对手手中的长枪如同毒蛇一般,瞬间将他缠住,无法脱身,正是王辉。
随后,石遵身边的亲兵勇将石宇,纵马呼的朝司马珂扑去,而司马珂早已手痒,也纵马相迎。
石宇并不姓石,但是因为武勇过人,双臂有数百斤之力,为石遵手下第一猛将,才被石遵让他改姓为石。寻常羯人将士,就算十数人都不是其对手。
石宇见到司马珂主动奔杀而出,不禁一阵大喜,抖擞着精神嗷嗷大叫着,手中的二十余斤的大刀如同闪电一般劈向了司马珂。
白马如风,长戟如电,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那明晃晃的枪头已然奔向他的喉咙。
那一戟的速度和光芒,是那样令人绝望,石宇手中的长刀刚刚抬起,便已感觉到了枪刃入肉的痛楚,那杆一丈多长的战戟的戟刃上上闪耀出的光芒凌乱了他的双眼。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呆呆的望着插在喉咙上的戟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一股强烈的窒息使他的身子软了下来,那杆二十多斤的大刀也悄然滑落在地,捂着喉咙处的戟刃,想要将其拔出。
第393章 斩将夺旗
双方的亲兵激战在一起,石遵遗传了石虎的勇猛,一杆长刀舞得虎虎生风,力战王辉并不吃力,然而他的目的并不是来与这个晋军将领厮杀的,而是来斩首司马珂的。斩首行动贵在迅疾,否则后面的晋军一拥而上,就没有机会了。
他抬头朝纛旗下望去,一抬眼,随后便看到司马珂正从石宇的喉咙中拔出滴血的戟刃。张貉羯人的猛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司马珂袭杀,一股无边的悲凉和恐惧涌上他的心头。他终于明白司马珂敢率区区百名亲兵侍卫就独立在大军之前,这个汉人的宗室子弟,居然悍勇如斯。
只是,此时的石遵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心中深深的明白,想要斩杀司马珂已不可能,唯有保命要紧。石遵二话不说,奋力几刀,逼退了王辉,喊了一声“往南撤”,便打马掉头而逃。
然后,他刚刚奔出几步,便突然觉得背后刮起了一阵狂风一般,全身涌起一股凉意。正要回头时,他的后背已遭到猛然一击,一股巨力将他击得从马背上飞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摔落在地,等到抬起头来时,司马珂的戟刃已抵在他的喉头。
邺城东门之前,后面的晋军见到己方主帅纛旗受袭,都已经呼啦啦的围了上来,然而战事却已经结束。
满地战痕血污,垂死的人马在雪地中蠕动挣扎,失却主人的坐骑在原野之中哀鸣踟蹰独行。
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刚才激烈厮杀的惨叫呐喊声似乎犹自在耳边响动,可这一场才刚刚开始的激烈厮杀,已经骤然间就停止了。
邺城的羯人最高统帅石遵已然被晋军生擒活捉!
两百余名羯人甲骑,茫然止步,不知所措的看着被司马珂夹在用战戟抵住喉头的石遵。
他们都是石遵的心腹亲兵,与石遵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石遵被利刃抵住,他们向前冲杀就意味着要害死石遵,故此谁也不敢再动手,只是手执战枪,抱团在一起,摆出防御的架势。
然而,众晋军可没有半点客气,只听得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枝枝强劲的弩箭毫不留情的激射而来,转眼之间便已被射倒一片。可是羯人依旧没有还击,也没有撤退,他们在等候着石遵的命令。
而此刻的石遵,正傻愣愣的躺在地上,两眼无神,似乎四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明白自己一向冷静理智,怎么就会中了司马珂的埋伏,更不明白自己为何居然会一时冲动的去冲袭司马珂的纛旗。
此刻的他,万事皆休,司马珂手里不留羯人活口,何况他的除了被屠戮之外,恐怕还有羞辱。司马珂对待石虎的儿子,不是先杀后阉,就是先阉后杀。
那些羯人亲兵在弩箭的激射之下的倒下时的惨叫声,终于让他惊醒了过来。
“不要管老子,杀了他们!”石遵大吼。
话音未落,司马珂手中的战戟一刺,便透入了他的咽喉,石遵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几下,随后便一动不动了。
听到石遵的吼声,那些羯人亲兵像一群发狂的猛兽一般,向司马珂扑来。然而此时晋军早已将他们团团围困在阵中,一枝枝箭矢朝他们激射而来,一杆杆长槊如同死亡森林一般刺向了他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