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
沈氏缓缓醒来,印入眼帘的首先是自己的马车,然后就见一个矮壮的汉子趴在车底,在那里敲敲打打。
她的眼睛猛地睁大,被布堵住的嘴里发出响声,身子开始挣扎。
“老实点!”
但这除了换来身边护卫的按压四肢和厉声呵斥外,显然阻拦不了任何事情,妇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平找到暗格的位置,用錾子敲进去,以独特的手法从外部开启:“公子,打开了!”
围观的狄进、吕公孺、吕公弼和一群幕僚上前,看向敞开的格子:“里面藏着何物?”
喻平伸长胳膊,把里面堆放的物品往外掏。
于是乎,香炉、烛台、爵、铃铛、降魔杵,一件件造型奇特的铜制器物被取出,展现在面前。
众人的表情严肃起来,有人低声道:“这些是祭器啊!”
之前听说死者许冲的妻子暗藏利刃,袭击狄三元,反被干脆了当地放倒,大家惊叹于这位文武双全的同时,就意识到毒杀案件的背后,肯定牵扯到了大事,不然没道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袭击官人,如此行径简直疯狂。
而狄进制服沈氏后,立刻唤来喻平,开始搜查对方的马车,现在得到了答案:“此人恐与宗教邪祭有关,将暗格里的器物全部取出,摊在地上!”
等到二三十件器物摆开后,狄进挥了挥手,护卫将塞住沈氏嘴的布匹取出,示意对方说话。
沈氏脖子奋力前倾,眼珠子隐隐凸出,以一种愤恨到扭曲的渗人表情瞪着每个人,嘴里嘶吼道:“以污浊之体,触碰圣器,污了圣器的法力,扰了法会的吉时,你们会遭报应的!”
狄进问:“什么法会?遭谁的报应?”
沈氏不答,依旧瞪着眼睛念叨着:“你们会遭报应……会遭报应……”
吕公弼眉头紧皱:“仕林兄,何必与这疯妇多言,交予提刑司便是,许冲之死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此女并不疯癫,她之前应答如流,与常人无异,直到我要察验蜜饯是否藏有毒性,才暴起发难……”狄进却微微摇头,继续问道:“你藏在暗格里的孩子呢?”
沈氏身体一颤,咬牙道:“孩子?什么孩子!”
狄进看向祭器,吩咐道:“你们依次摆弄,看看有哪些祭器能够发出声音……”
荣哥儿等人开始纷纷尝试,起初大家一无所觉,直到拿起一个钵盂状的祭器晃动起来,吕公孺立刻捂住耳朵:“嘶!我在夜间听到的就是这声音!不过没有这么吵,近了听好刺耳!”
“有声音么?”“我们怎么没听到?”
其他人有些茫然,就连十七岁的狄进能听到里面确实有一股幽细的声音传出,但也不像吕公孺那般清晰,而三十岁以上的人,则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高频音么……”
狄进对此倒是有所耳闻。
声音的本质是振动波,要被人的大脑接收,得先转换成神经电信号,其中充当“信号翻译官”的,就是耳蜗。
耳蜗里面有毛细胞,这是一种耗损品,从毛细胞发育成熟后,数量就会逐年消耗减少,听力也会跟着开始走下坡路,其中负责识别高频段声音的毛细胞位于螺口,低音高音都要经过,损耗最为严重,所以人的听力减弱,是从高音频段开始的,有一种高频度的蚊音,孩子听得到,大人却听不见,就是这個原理。
现在同理,这个钵盂状的祭器里面就能发出类似的声音,吕公孺夜间离得近,隐约听到马车里传出了奇异声响,就当成了幽幽细细的孩童哭泣声,他的两个哥哥却听不见,只以为孩子出门紧张,出现了幻听。
而这恰恰说明了,马车的暗格里面,藏的不仅仅是这些祭祀的器物,还有活人。
狄进道:“你的孩子早夭,平日里难免思念,此行在车厢暗格中,藏有孩童,忍不住将之抱于怀中,聊以慰藉……”
吕公孺明白了,那就是他当时看到的孩子,一闪而过,则是被沈氏抓了回去。
狄进接着道:“你又担心惊动旁人察觉,便备下了蜜饯果子,里面藏有麻药,一旦孩子稍有哭闹,马上用果子迷晕,塞回暗格里面。”
吕公孺缩了缩脖子,想到那空空的车厢下面,竟有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孩童昏睡,就觉得毛骨悚然。
“而许冲中毒身亡是意外,伱担心我的搜查,发现果子不妥,暴露出了行迹,干脆心生恶念,想要挟持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