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四叔终究是父亲的亲弟弟。
闹得如此难堪,她该如何向在京的长辈交代?
要怎么处理,才不至于让他们太过伤心,且不会把“破坏族亲关系”的罪名推到她头上?
二叔公不理俗务,七叔不知根底,她和弟弟、嫂子均无话语权。
一时间,她只觉阳光过于灿烂,莫名锥心。
为缓和气氛,她换了个话题:“有劳世子特地奔走相告,我好生过意不去……只是我身负护送长辈之责,得尽快启程,如若怠慢,恳请您谅解。”
宋昱定住步子,唇角翘起一点翩然笑弧,礼貌而克制。
“既然宁王不来穗州,我闲着没事,送你去京城,可好?”
此言带来的震撼,绝不亚于山匪落网、杨家兄妹与四叔再次作恶的消息。
顾逸亭像是被抽了魂,半吞不吐:“这、这怎敢当?”
“无妨,”宋昱笑得笃定,“圣上登基两载,我是时候面圣了。”
他搬出熙明帝,顾逸亭还能说什么?
她能拒绝他的陪伴,却不能阻止他入京拜见皇帝。
路途遥远,无论有否沿路相伴,必定会酝酿有关二人的流言蜚语,自此关系再难割裂。
真愁人!
都是宁王惹的祸!
怨恨翻涌复至,顾逸亭烦躁之际,语气暗藏锐意:“若您顺路同行,相互照应未尝不可。我想四处散散心,世子请自便。”
说罢,她盈盈福身,带了紫陌,头也不回踏上右侧小道。
她素来温婉,像今日这般淡漠无礼,前所未见。
宋昱愕然凝望她纤细的背影融入疏朗竹影中,料想擅作主张,惹她不痛快了。
但此刻显然不是讨好的时机。
他摇头叹息,留下一名护卫待命,以防不测,自己则与另外两人到镇子小逛。
*****
竹林连绵至山脚,间或野桃横斜,溪流淙淙。
顾逸亭早起未进食,忽觉腹中饥饿,料知今日难起行,干脆遣紫陌回小院落,带些吃的过来,好从连日赶路的旅程中寻得半日清闲自在。
独坐团簇花树下,眺望春日盛景,她压抑澎湃心潮,猝然记起出门时,宋显维投来的眼神。
隐忧,苦涩,约莫还藏了一丝焦虑。
他早知山匪受杨家兄妹和四叔怂恿,却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他如何动用周边势力、迅速剿灭一窝匪徒?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感动在心;与此同时,他的欺瞒,使她倍感不悦。
她所需要的,从不是过份保护,更不是以保护为名的狡饰。
而是坦诚相待。
那家伙瞒着她,不知干了多少好事!
念及此处,她气血不畅,呼吸如堵,忍不住站起身,喘了口气。
幽风轻拂苍翠欲滴的竹林,抚奏出万叶千声的竹韵,抖落悉悉索索的桃花雨,扬起啾啾喳喳的山鸟鸣。
除此以外,隐隐夹带几句交谈声。
顾逸亭凝神静听,正好逆风,不大真切,依稀是“英俊不凡、才华横溢、家世显赫”……
表姐竟有闲情逸致逛林子?
“我承认,他样样无可挑剔,总成了吧?”
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话随风而至,却是宋显维的声音。
顾逸亭的眸光瞬即冷冽。
只听得苏莞绫劝道:“世子纡尊降贵,不顾世俗眼光,追到了此处……”
风声时段时续,有些字眼听不清楚。
顾逸亭试着挪近,入耳的却是宋显维的冷言。
“她想要皇家的荣华富贵,我成全她便是!”
字字句句,清晰飘入耳中,如巨石砸在她心上。
凭什么?他凭什么断定,她追求的是锦衣玉食、豪华奢侈?
大错特错!
枉她认为,他是个值得信赖、可托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