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一瞬的滞停。
“......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晚。”
率先移开目光的喻温白小声嘟囔着,后半句徐嘉珩没听清,等他再想开口问时,喻温白已经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整齐放在水池边清洗。
水声渐止,喻温白将碧绿的空心菜摆齐放在案板,左手指骨抵着刀背,握刀的右手手起刀落,利落的切菜声继而响起。
切菜的空隙,安排下锅的排骨已经焯过水,喻温白又漏勺捞将肉捞起,在流水下冲洗掉的血沫,放在碗里等待放凉的时间里,又有条不紊地为下一道备菜。
全程没给徐嘉珩任何插手的机会。
喻温白娴熟的厨艺不单单是精湛的刀工和做菜手法,徐嘉珩自诩菜也做得不错,但毕竟不常下厨,过程中常常会上网查下菜谱,或者做到一半临时回想调料配比和步骤。
而喻温白全程宛如精密的机器,将两荤两素一汤的菜谱牢刻在脑海,五道菜穿插着一起做,将时间差利用到了极致。
熟练连贯的动作背后,是他从小就站在灶台前的经历。
灶台的现在高度,对于一米八有余的喻温白要微弓着腰才适当;围裙的黑色细带勒紧劲瘦的腰,向上裸露在空气的皮肤都白得晃眼。
让人再也想象不出他六七岁时的样子,是怎么小心翼翼地踩上竹凳,起初晃晃悠悠站在灶台前做饭的。
伴着袅袅弥漫的菜肉香,徐嘉珩倚着门看向厨房灶台,难得意识到喻温白比他以为的还要成熟,生活起居向来都是井井有条。
身体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也因为修习实则比普通人要强上很多。
好像对喻温白来说,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或许他唯一的优势,大概是比别人早那么一点,发现喻温白骨子里的温柔。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徐嘉珩也不清楚他怔怔看人发呆了多久,被说话声喊回神时,是喻温白端着热菜叫他让开点,挡着门出不去。
五道菜很快被端上桌。
麻辣小龙虾、爆炒牛百叶、蒜炒空心菜、西红柿炒鸡蛋、以及一碗酒酿丸子。
徐嘉珩看着满桌他喜欢的菜,不相信这是意外:“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他对于吃的向来敷衍,喜欢的不会特意做,不喜欢的也照样吃,从小到大也只有家里特意问过的厨师知道他的偏好。
“遇到喜欢吃的,你会习惯性连续夹两次,”喻温白将银筷递给徐嘉珩,见人盯着菜不知在想什么,有些紧张,
“......不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徐嘉珩抬头朝他笑笑,“辛苦了。”
——
饭后,喻温白坚持不让客人洗完,徐嘉珩没办法只能由他去,中途正好接到秘书电话,说新项目临时出现紧急状况,问他能不能空出时间处理一下。
包里装着电脑,徐嘉珩问过喻温白后,决定直接在客厅开网络会议。
戴上耳机后,洗碗的冲水声渐小,徐嘉珩听着屏幕那边的人慌忙解释,凝眉气压沉沉,连喻温白什么时候回房间的都不清楚。
将近三小时的会议结束,时间快接近晚上五点,日照缩短的寒冬已是残阳落幕,层叠云群映的金红。
偌大空旷的别墅里不见人影,徐嘉珩离开正厅在一层随意逛了逛,想起来时喻温白指过他卧室的方向,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
将阳光隔绝在外的跃层别墅窗帘紧闭,唯独尽头的卧室有阳光流淌。
房门不设防的敞开,换上棉质睡衣的青年安稳的睡在靠墙的长沙发上,发丝柔软睡容恬静,落日余晖在清瘦的人身上洒下流光。
一切都安静美好的叫人不忍打破。
徐嘉珩想起,喻温白说当初帮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比喻。”轻笑出声,徐嘉珩拿出手机在门边拍了张照片。
然后鬼使神差的,将其设置为两人的聊天背景图。
“唔......”
或许是睡梦中感觉到冷,喻温白将身上宽大的毛毯裹的很紧,梦呓几声侧过身睡,靠近茶几的一角毯子因为动作已经拖地。
徐嘉珩找到操控版调高温度,怕人着凉,又看向角落衣柜——大概是刚取过毯子的缘故,衣柜的右侧拉门开着。
仔细看了圈也没找到毯子,床上被子搬过来又太过大费周折,徐嘉珩最后在一众毛衣和针织衫中,挑了唯一适合盖上身的外套。
是件反季节的防晒服。
手里的衣服有股别样的熟悉感,徐嘉珩不由得低头多打量几眼,发现这是他高中时常穿的牌子,上大学品味改变就不再买了。
但这不是吸引他注意力的主要原因。
这件衣服太大了。
喻温白穿衣习惯确实偏好宽松款,但手里这件衣服已经大到符合将近一米九的徐嘉珩,尺码偏差到不像是疏忽买错。
顾清逢和喻温白的身量差不多,加上运动款式更不适合他,这衣服也不像是给他买的。
更何况从面料的新旧程度看,手里的衣服少说也买了一两年了。
衣柜的整洁度一看就是经常整理,反季节的夏装出现一定有特殊意义——或许是哪个重要的人送给喻温白的吧。
“......徐嘉珩?”
睡眼惺忪的人揉着眼睛坐起身,浓厚鼻音绒毛似的扫过耳边;喻温白慢吞吞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徐嘉珩,神情懵懂。
几秒后他想掀开毯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毯子上的黑灰色外套,神情有瞬间的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