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雪白被血色代替,琉璃般清澈的眼眸化为赤红,曳地长发被鲜血侵染,他那张令天地失色的美丽容颜上只有纯粹的恶意与张狂。
她看见他坐于云端之上,漆黑王座被锁链缠绕,脚下是白骨铺就的阶梯,他于高处投下漫不经心的目光,目之所及漫天遍野都是厮杀。
邪恶、张狂、魔寐、血流成河,这位仙族之王将仙族带入顶峰,又亲手摧毁了仙族的辉煌。
其中发生过什么付甜甜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万俟仙王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金手指老爷爷。
平日里和她斗嘴看不出一点记忆洪流中的模样,可事实上,她不相信看见的这些画面是假的。
随着记忆逐渐被分解、接纳,光茧中剧烈的喘息慢慢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付甜甜睁开双眼。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她吸了江听玄,这次是她帮江听玄分担爆体而亡的危机,她也承受了一半的冲击和痛苦,以至于她睁开双眼才不过几息,便看到隔得极近的面孔上,死对头也缓缓睁开眼。
“……”
做的时候不觉得,可醒了突然有点尴尬了,毕竟以后还要做兄弟的。
付甜甜目光一眨不眨,怔怔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自然地渡过这一段。
偏生江听玄也跟魔怔了一样愣愣看着她,两个人在密闭的光茧中硬是四目相对了半刻钟。
最后付甜甜终于坚持不住了,她眨了眨眼,收回了目光。
“咳咳。”
轻轻咳了两声作为掩盖,付甜甜低下头,敛下眉眼,从他身边坐了起来。
江听玄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目光扫过她的身体,如被火烧着了一般,立刻也坐起来背对着她,只是从付甜甜的角度依然能看到他火烧一般赤红的耳垂。
之前都是淡红,这次直接赤红了,看来死对头心里波动不轻。
她微微凝思了一瞬,见他只背对着她坐着,整个人沉默无言,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她便只好默叹一声,开始寻自己的衣物。
还好她这次比较温柔,衣服都没撕坏。
付甜甜从一堆衣服里从扯出自己的,一件件穿上,直到最后一件,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戳了戳江听玄光裸的背,小声说:“你坐着我的法衣了。”
江听玄骤然一僵,也不敢回头,他默默地、小心地挪动了位置,把付甜甜的法衣让了出来。
付甜甜把那件衣服捡起,穿好外袍,又理了理头发,弄得能见人了之后,才对他道:“你、你不穿衣服吗?”
江听玄一直低垂着头,背上肌肉十分紧绷,看得出他非常紧张,但因为他背对着付甜甜,她看不到他的脸,也无法分析他的细微表情。
听到她询问,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如蚊鸣般的声音:“你……先出去吧。”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付甜甜大约知道他有些无法面对,毕竟神子是个保守的人,从上次就能看出来了,怕是接受不了面对面这种情况。
想了想,她道:“生死危机之时,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我想首席也不愿见你陨落,江听玄,你是我们的朋友。”
说完她把光茧敲开了一块,迅速钻了出去。
直到她离开光茧,光茧中神子僵硬的身体才陡然一松。
他静静坐在地上,眉眼间浮起无法压抑的痛苦之色。
不是因为曾经和付甜甜有过什么,也不是因为刚才又和她做了那种事,而是因为他竟对此不感到抗拒。
他的心告诉他,这是错的,是令他无比抗拒的,可他心底最深处,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附和,在说:这也没什么不好。他惯来没什么亲近的女子,但他不讨厌付甜甜。
可付甜甜不是他的道侣,是伏天师弟心慕之人,他们两情相悦,而非一厢情愿。
若说从前他还一心想帮她离开伏天临,觉得他对付甜甜不是真心,可那次探秘之后,江听玄便明白,其实多此一举的是他自己,伏天临也并不如他从前印象中那般恶劣。
他会帮助师弟师妹,他心思敏捷,对待孩子十分温和,有事总身先士卒,除掉那些偏见,就像付甜甜所说,微末崛起之人总有他人无法理解的苦楚。
十大仙门领袖弟子大多是从小入门,或是在掌教长老膝下长大,实际上像伏天临和付甜甜这样真正从微末闯荡到至今的并不多,更何况他如今力压众天骄,其中苦楚旁人难以想象。
江听玄不愿做那个破坏他们之间关系的恶人。
只是事与愿违。
如今这样的情形,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伏天师弟,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付甜甜。
付甜甜是为了救他,他内心竟还卑劣地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江听玄眉间狠狠皱起,他垂下眼睑,用力捂住面孔,所有的情绪都被埋入掌心之中。
付甜甜在光茧外等了许久,几乎把这间殿宇通体逛了一遍,看江听玄还没有出来,她都怀疑死对头是不是晕在里面了。
正当她准备钻进去检查时,江听玄面色冷漠内敛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衣衫已经穿戴整齐了,头发也服帖地挽好,可两个人四目相对,依然有种说不出的尴尬之感。
付甜甜与他对视了一眼,侧过头去,她微微抿唇,才道:“我……”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江听玄沉声道:“这件事我来告诉伏天师弟。”
他眼眸沉沉,似一汪深潭水,看不到半点色彩,只有漆黑一片,在付甜甜有些诧异的目光中,神子闭了闭眼,才将后面的话说完。
“你是为了救我,理应由我来说。”
这种事,谈及总是难以启齿的,更何况是面对心悦之人。
江听玄无法体会那种感觉,但他知道必然不会好受,本就因他而起,不需再让付甜甜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