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李肃就要做点什么,才能解一解他心头的痛与恨。
“不忠不义之辈,留着何用,即刻杖杀。”
赵涌彦听着身旁,杨秦惊惧的惨叫,他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这些奴才从来没有把他当主子看,会出卖他告他的密,一点都不奇怪,他自认待他们不错,可什么也换不来,而杨秦这样做,最后也算是自食恶果。
赵涌彦没有心思为别人哀鸣感慨,他知道一会儿就该轮到他了,他只会比杨秦更惨,今日该是不得善终。
“接着绞,别停。”李肃下着命令,赵涌彦只求速死,但他知道李肃就是要故意折磨他,一是皇上认为,他明知王承柔要走上不归路,却没有告发,二是,他抱了她,抱了皇上的女人。
这两条里,哪一条都是死罪,都值得李肃折磨虐杀他。
施在赵涌彦身上的拶刑太令他痛苦了,痛苦到他幻想着有人能来救他,为什么承柔姐姐不像对待她哥哥与婢女那样,把他也安排妥当,哪怕给他提个醒,可能今日他也不用受此苦难。
他就算再落魄,也曾是皇族,何曾受过这种苦痛,真的是太痛了,生不如死。
这份疼痛让赵涌彦生出一股戾气,既而转化成强烈的怨恨,既已如此,那他要在死前痛快一把。
他看向李肃,嘴里道:“连我这样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有多想逃离这里。圣上误会了,我对承柔姐姐的祝福不是祝她上路的,是以为她终于要逃出去了,我在替她高兴。”
“我原以为您已经够失败的了,曾经那么热烈地爱过您的女子,现在却一心想着逃离,原来是我错了,我低估了您的失败,她是宁愿死都不愿与你再多相处一时一刻。”
巨大的疼痛是不是可以毁及内腑,为什么他的口中开始冒出鲜血,赵涌彦顾不得这些,他接着说:“我死了有什么要紧,可以去见我的亲姐姐以及承柔姐姐,我们会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李肃淡漠的眉眼开始狰狞起来,赵涌彦小小年纪,一个前朝的废物,此刻说出的话却勾起了李肃,内心深处最痛的地方,王承柔不爱他了,她甚至厌恶他到要以死来逃避他。
赵涌彦还在说:“你现在杀这么多的人,都是在迁怒,你心里明白,真正害死她的是谁,不是你杀的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亲手杀死她的就是你啊!”
李肃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赵涌彦,他眼中恶毒的光,大盛到快要溢出来,阴沉沉的声音道:“想去那边见她,行啊,那先留下点什么再去吧。”
他对行刑的人说:“先别夹了,留他一口气,给他施了宫刑后,再废了他的双手,丢在这里,让他一点点地慢慢咽气。”
说完李肃拂袖而去,行刑者领命,恭送圣上。
赵涌彦本以为十指连心,还有什么能比拶刑更痛,但原来宫刑更甚。这份痛不仅来自于身体,还有心理,他堂堂皇族,堂堂男儿,至沦落如此惨烈的结局。
他们把他像一条死狗一样扔在了潜心殿的院中,遵循着皇上的命令,由他慢慢死去。
赵涌彦觉得他该感谢他们,没有把他扔在屋中,而是院里。他躺在地上,仰头可以看到蓝天与白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赵涌彦想的是,承柔姐姐躺在宫墙下时,看到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一片蓝,能让人心静下来的一片蓝。
“殿下,您要待客没问题,但也不用把这套杯子拿出来吧。就咱这府里的茶水,它就配不上这茶杯,还有您请的那人,也配不上。您到是好拿了,奴婢们还得收起来。”
现世中的声音打断了赵涌彦的回忆,他轻吐一口气,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回头看着杨秦,温声道:“知道了。辛苦你了。”
杨秦收起茶具离开,赵涌彦眯着眼盯向他离开的方向,他与杨秦这辈子都好好的,没有死在同一日,他怎么能让他死了呢,有些账不着急,得慢慢算。
当年他死后,也不知有没有闭上眼,但再一睁开时,带着上一世记忆的自己回到了宫中,回到了大禹覆灭前的皇宫。
震惊与不可置信过后,赵涌彦激动万分,这一世他不能再把自己陷在那样的境地里,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任意欺辱,他要做强者,只有强者才能摆脱不堪命运,甚至可以主宰摆弄别人的命运。
只是,重生回来唯一让他感到无力的地方就是……赵涌彦眼中忽现戾气,他朝自己身下望去,那个上一世痛挨一刀的地方,这一世自然是好好的,但也只是看着好好的。
每个清晨他醒来,那里都在提醒他,上一世的某些不堪还是跟着他重生而来,甩不掉战不胜,他捶打过,泡过巨冷巨热的澡,也吃过各种奇异生物,但这些办法通通没有用,他就是废了。
赵涌彦永远也无法接受,他这一世只能做一个表面完整男人的事实,这也导致他重生以后,坚定了要往上爬,爬到最高位置的想法,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所受到的伤害,抚平他心中永远伴随着他的那份痛苦。
平复了下情绪,赵涌彦把目前的局势在心中过了一遍,太后是用来对付当今圣上的,利用张宪空获得监厂的支持是可行的。
皇上不喜宦官,谨遵祖宗规矩,用着他们却也在边缘化着他们,监厂虽与圣上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也亲近不起来。一方忌惮,另一方也知强凑不得,在本朝是得不了利的。
而这儿给了他机会,他可以不顾祖宗规矩,谁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他就重用谁,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再者,张宪空身后还有侯府,虽现在侯府看着是投奔了皇上,但也是不情愿的,不是为了王承柔的婚事,侯府根本不可能来淌这浑水。
他们王家从上到下,从来都没有野心,自也不会对皇上肝脑涂地,奉上财钱就算是他们最大的忠心了。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只要不公然跳出来支持皇上,就不足为惧。而有张宪空这层关系在,此事更有保证。
想到光明的前路,赵涌彦能暂时忘记他身残的事实,刚才张宪空临走时,他发出了邀请,以感谢其夫人解围皇姐旧事为由,请王承柔来府一聚。
看她在采花节上对李肃不理不踩,看她义无反顾投到张宪空怀抱时,赵涌彦惊讶不解之余,觉得只有一个可能可以解释,那就是王承柔与他一样,都是重生而来的。
如今,她为了不嫁李肃,而去嫁张宪空,做了多少努力,赵涌彦都看在眼里,他可以确定,王承柔就是重生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与她遇到了一样的奇遇,尽量把自己藏起来,才是自保才是成功最有益的做法。赵涌彦捻着手指,他还是很期待能再次与他的贵妃姐姐面对面相见的。
东城,容静居,王承柔没等回张宪空,却等来了王亭真。
她尽量不带嫌弃的语气问:“你来干什么?爹娘不管你饭了。”
王亭真眼一瞪:“真是,才出嫁一天,就不认兄长了,吃你家点饭怎么了,至于心疼成这样。”
“怎么可能心疼兄长来家吃饭,你也说了才出嫁一天,我也是不明白,我与我夫君新房里的第一顿饭,为什么要有你在。”
王承柔说着给他舀出一碗汤来,提前晾着:“不是说嘴里上火起泡了吗,喝凉的吧,这几日温热的也不要碰。”
“算你还有点良心,我这急是为谁急的啊,急不忙慌地拿了圣旨就往回跑,”说到这里,王亭真忽然住了口,这件事是承承心里的一道坎,他不该提的。
正好他见张宪空从外面走进来,赶忙站起迎上对方:“宪空啊,你可算回来了,都等你呢,你不归,我妹不开饭,可饿死我了。”
张宪空笑了,对着大舅哥一揖礼:“那可真是使不得,怎么能饿着您呢。”
王承柔把湿巾帕递到张宪空手中,让他净手,然后问:“午膳吃的什么?”
“与以前兵马司的旧识在外面吃的。”他随意一答。
“哦。”王承柔点点头没说什么,但还是心有疑惑,昨日婚宴,他兵马司的旧识可是一个都没有来,这种情况下,他竟会主动上门,再与他们把酒言欢?王承柔不理解,但她好像又了解了夫君一些。
她不会掣肘,或发表意见,他怎么处朋友,处理交际圈,是他自己的事,王承柔哪怕不理解,但也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