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是啊,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来帮皇上想一想。”
王承柔站了起来,朝赵涌彦的方向走了两步,她道:“他是想来告诉我,张宪空马上要获罪了,还是加害圣上的死罪,而我作为张宪空的妻子,自然也不能幸免。李肃要我求他,他说,只要我求了他,他就可让张宪空无事免罪。”
王承柔看向赵涌彦:“皇上觉得这事蹊不蹊跷,他怎么那么有把握就一定能为张宪空脱罪呢,难不成他手里握着可以正反两说的证据,我不知道,这还得请皇上往后走着瞧。就怕是让我说中了,那皇上就要小心了,也许想害您的人另有其人呢。”
赵涌彦:“你若想用这样的方法帮张宪空脱罪可没什么用。”
王承柔重新坐了下来,不急迫不紧张,她慢悠悠地道:“我当然希望他脱罪,但若是证据确凿,他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我作为他的妻,也甘愿受圣上责罚,也好过被李肃威胁。”
赵涌彦:“他这样做确实过分了些,这人霸道的个性一点都没变。”
王承柔听出来了,赵涌彦骨子里竟是向着李肃的,并不愿意相信李肃会对他不利。他们到底在私下是如何相处、如何结盟的?有这么牢不可破吗?
王承柔心下一转,她道:“是啊,上一世他把我活活逼死了,可不只霸道这么简单,说起来,我给皇上留的那些钱财,可够你在宫中过活?李肃还有宫里那些恶奴没有再欺负你吧?”
赵涌彦脸色一变,他抬眼打量王承柔,在上一世与这一世,他年少气盛的时候,他都有梦到过她。
王承柔是唯一入过他梦的女子,只不过这两世还是有区别的,一世醒来是羞恼,一世醒来是绝望与愤怒,导致这一改变的,是他这一世不管有没有做过这种梦,他都无法再现正常男子的情况,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上一世的李肃。
赵涌彦很久没有想起过上一世的事了,如今他做了皇帝,最忌讳的李肃也因利益一致而忠于他,一切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那些过去的晦暗被他抛在了身后,像是不曾发生过一样。
所以,赵涌彦不愿想起以前,而且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埋在心底的秘密,他知道自己这一世的毛病是心病,当年这病是李肃给他吓出来的,如今李肃的服软是否可以抚平他内心的伤痕,令他可以恢复如初。
这,是赵涌彦的私心,不能与人说的私心。
但现在王承柔问起了他上一世的情况,一下子就勾起了那些不甘回首的往事,他甚至身上又在幻痛。
李肃可亲的面貌与上一世凶残暴虐的样子开始重叠,王承柔的声音响起:“其实皇上就算被李肃骗了也很正常,他城府之深,手段之狠,世上少有。我上世就是被他骗惨了,他装出喜爱我的样子,却连皇后的实权都不愿给我,无外乎图的就是我的听话与顺从。圣上,觉醒是痛苦的,但它也是有尊严的,我上一世虽然斗不过他,只能以死明志,但我想,我比那些还在宫中活着的,可能会更幸运一些。”
王承柔要感谢李肃告诉她这些,告诉她,在她死后所有人都没有得到善终,如今她才能拿这些话来敲醒赵涌彦。
赵涌彦好久没有说话,王承柔也不催他,就静静地坐着等着。
终于,赵涌彦道:“朕中的毒,与哀帝所中之毒,毒性一样。李肃说这样的毒很是稀罕,连秦洞天也来证实过了。”
秦洞天?!王承柔抓住了赵涌彦话里的重点,她马上道:“或许皇上最近也吃过李肃给您的什么东西?李肃虽说那毒稀罕,但他早就知道,那是不枯门的毒药,知道了出处,以他做事的手段,照着做出来一份又有何难。总说张宪空拜过宗门,混过江湖,但李肃又何尝不是,就说他认识的秦洞天,不也是江湖中人。李肃的本事更大,秦洞天那样世外仙人一般的人物,能在固国公府一呆就是好几年,连丞相死了都不曾再去云游,看来是李家事业未竟,他的恩还没报完。”
王承柔所说这些,赵涌彦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不枯门,不知道李家对秦洞天有恩,才令秦洞天为其效力。
赵涌彦声音紧了起来:“不枯门是什么?”
王承柔惊讶道:“皇上您不知道啊,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也是李肃告诉我的,不枯门是毒门,它的内掌门是我夫君的大师兄,所以,先帝的时候,夫君与皇上才能得到那药。早在先帝薨的时候,李肃就开始着手调查了,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早就该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王承柔做深思状:“我想以李肃的本事,恐怕药效更好的毒,。丸都该被他做出来了。皇上可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李肃要是日后打着为您身体好或是给您解毒的名号,让您吃些什么,您可要小心。”
赵涌彦又是很久没说话,最后道出一句:“你还真是了解他。”
王承柔:“嗐,在他手上吃的亏多了,自然知道该如何防他了。只不过有时他太强大,防都防不住的。”
赵涌彦又道:“其实你这些话,也有人与我提过,他没有你知道的多,但现在想想,意思竟差不太多。”
王承柔表情一顿,但问出的语气却是随意的:“是谁啊,我倒真是好奇了,人与人之间的想法千变万幻,竟还有能想到一处去的,可真是缘份。”
赵涌彦:“这人你该知道的,是赵金平的儿子,以前五王府对门那家的赵陆赵公子。”
王承柔还真知道,刚成亲时,张宪空与她在假山石后说笑的时候,提了一嘴此人。
“是赵公子啊,记得我与夫君成亲之时,只有他与您来参加了婚宴。”
“何止啊,他在外面也很维护你,有人说你坏话时,他都会反驳回去,不在意别人嘲笑他采花节上的遭遇。”
王承柔内心轻叹,唉,她采花节上对这位赵公子的招惹,竟快成了她要欠他一辈子的说辞了。
“那赵公子与圣上说了什么?“
赵涌彦:“只说了李肃不可信,张宪空未必不是被人冤枉的。”
王承柔忍不住点头,难得有人如此通透,能看穿李肃温雅表皮下的真面目。她道:“那现在有两个人都在说,此事可能另有隐情,还请圣上多思多想,勿要在盛怒以及恐惧下轻下决定。”
王承柔说的差不多了,再多就过了。她站起身来,恭身对皇上道:“出宫时辰快到了,我就不打扰圣上了,今日来此,一是担心你,二是提醒你要小心真正的敌人。”
王承柔说着开始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刚才我从公主那里来,见公主气色不错,看来这一世她该是能福泽绵长了,皇上不知我心里有多高兴,这一世总还有人改变了命运,一切向好。我也为皇上感到高兴,你终于不再寂寞,有亲人陪在身边了,但你皇姐虽在,我可能是上一世习惯了替你操心吧,听说你中毒后,想不担心都难。”
王承柔提到了上一世与公主、与赵涌彦的情份,她这些话本是有意说给皇上听的,李肃是如何哄得赵涌彦那么信任他,王承柔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
这孩子太缺爱了,只要你表现出关心爱护他,一切以他为本的样子,他多半会投降。
但王承柔根本没因掐手发痛而落泪,而是说到这里时,真的想起了上一世的时光,她是有拿赵涌彦当弟弟的,维护爱护他之心从来都是真的,就算她死后,他承受了李肃的雷霆之怒,但她怎么可能预料的到呢。
所以,此时的眼泪是真的:“我不知道李肃在我死后,对你做了什么,但那不是我本意,我听说,几乎所有宫中人都遭了殃,包括李肃殿内的人。是我低估了他疯狂的程度,涌彦,你别怪姐姐,姐姐这身罪孽不知要带到几辈子去。”
说着王承柔跪了下来,口中恭敬道:“臣妇逾礼了,望圣上恕罪。”
赵涌彦看着王承柔偷擦掉脸上的泪水,他道:“朕恕你的罪,请来吧。你可还有别的要说?”
王承柔一抓锦帕,忍住了,她道:“臣妇没有话说了。”
她竟没有提出探视张宪空的请求,赵涌彦:“那就退下吧。”
“是,臣妇告退。”
王承柔走后很久,赵涌彦都无心政务,他想了很多,但没有一点头绪,赵涌彦这是第一次开始正视,皇上实在是不好当这个问题,论起玩权谋,他好像连王承柔都不如。
他知道王承柔很可以是来挑拨离间混淆是非的,但他也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也可能她说的才是真相。
李肃根本就没有臣服之心,他现在不当皇帝是因为他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以后若是一旦时机成熟了,自己吃下去的那些药丸可能就是催命符,生死全在李肃一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