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以国为重,其次方能是家,最后才是个人。”周大人叹息。
她理解吴思圆站皇上的原因,但就事论事,光科考这一事上,她不赞同吴思圆的做法,也不支持皇上。
大司休养多年,早已过了最初战后的民不聊生阶段,是时候变强了。
自古都是弱肉强食,大司哪怕没有扩展版图的打算,也应提前做好她人来犯的准备。
为了这个,年轻一辈必须勤奋上进,万万不可再这般懈怠松散,否则敌人打过来,这群人恐怕只知道议和投降。
周大人觉得,在这方面,长皇子虽是男子之身,但还是很有先见之明。
周大人甚至想,幸好长皇子手握兵权能站出来跟皇上分庭抗礼,她们这些人才有说话的机会。
否则朝堂上是皇上的一言堂,加上吴思圆在边上相助,她们怕是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像今日这般在御书房争论了。
“那两位大人告辞,咱们明天一早见。”周大人跟其余两人拱手告辞。
周府下人将软轿抬过来,灯笼挂在轿子两边。
周大人上轿之前,视线正好从凉棚那儿扫过。她今年四十多岁,视力还算不错。
“那是谁家的马车?”周大人弯腰钻轿子的动作一愣,“这么晚了宫里还有外臣?”
周大人还以为她们几个是走得最晚的呢。
周府下人看了眼,回道:“好像是谭府谭翰林的,我们下午见谭翰林从里面出来进宫去了,一直就没回来。”
“谭柚的?”周大人笑了一下,缓缓点头,“好好好,她晚些出来也好,那咱们先走吧。”
“是。”
几位大人离开后,司牧才从御书房回勤政殿。
他累了一天,半步都不想走,直接歪在步辇上回去。
“胭脂,我今天又没跟谭柚说上话。”
司牧扁嘴趴在辇车上低头跟胭脂说话,软软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委屈,“我都看见她来了。”
但没办法。
司牧顶着月色,浓密卷长的眼睫落下来,手指抠着辇车上光滑的木头,“我还看见她让花青拎着一个竹筐,里面定然盛着给我带的新鲜吃食。”
“呜我都没吃到。”司牧拉长尾音,像是把在外人面前才能用得到的骨头卸掉一般,半个身子软绵绵地耷拉在辇车一边,满满地鼻音轻轻说,“胭脂,我好难受。”
他道:“我觉得我胸口都是闷的。”
胭脂抬头看他,略显无奈,“那是因为您的胸口压在辇车横木上了。”
可不闷吗。
司牧,“……”
司牧睨他,扁着好看的粉唇睨他。
胭脂立马改口,柔声说,“那晚上出去走走?”
要是之前司牧就答应了。
“谭家母父今日就到了,我若是不巧碰见,婚后可还怎么好意思见人。”司牧额头抵着横木,低头抠自己衣服上的花纹。
原来您也会不好意思啊。
胭脂想笑,但忍住了。
他知道司牧为什么难受,因为司牧惦记着跟谭柚见面惦记了不止一天两天,可每次都刚好有事。
不能说是巧合,只能说临近秋闱跟盛夏洪季,朝上的事情太多了,司牧有些分身乏术。
他也累,每次规划好的期望落空后,更是身心疲惫。
今天估计是两人婚前见的最后一次,往后几日谭翰林应该不会再进宫。
就因为知道她不会再进宫,司牧才觉得难受。
是他哄着谭柚,半撒娇的让她没事找事来宫里,可每回谭柚过来他都没时间同她说话。
司牧想,自己期望落空都会失落难受,那谭柚会不会生气啊?
她会不会跟旁人一样,觉得他一个男子何须这般要强忙碌,好好的做个后宫里的长皇子多好呢,这样想见就能见到,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政事缠身,连下午在花园相见连说句话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司牧食指在车辇上轻划,眼睫落下遮住眼底情绪。
他坐回辇车中间,不再跟胭脂“倾诉抱怨”,而是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指尖。
胭脂没听到声音不由抬头看过去,就瞧见清清瘦瘦的司牧安安静静坐在宽大的辇车中,身上披着清冷银白月光,说不出的单薄孤寂。
胭脂眼睫落下,虽心疼,却不知道从何宽慰。
虽说殿下跟谭翰林还有六天就能成婚了,以后可以天天见到,但胭脂又觉得,这跟婚前婚后没关系。
到了勤政殿,司牧径直朝软榻走去,脱了鞋把自己抛在上面,背对着胭脂硃砂侧卧躺下,疲惫地说,“我歇会儿,再洗漱。”
硃砂看着软榻上的身影,眨巴两下眼睛,试探着轻声道:“主子,谭翰林今天来了。”
司牧半张脸埋在软枕里面,手指攥紧枕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