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点了四五下才点燃纸钱,纸钱由一簇火苗慢慢烧大,将那摞纸钱全都烧尽。
火苗越来越大,陈硕起身将周围的草全都割掉,又将火苗周围的火源隔绝。
草割得差不多了,土堆前的石碑忽然露出本能的面貌。
孟黎看着上面的字,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土堆,而是一座坟。
墓碑上写着几个大字——
先父周卫山之墓
陈硕点了三炷香,朝墓主人拜了三拜,将香插在墓前,跟孟黎解释:“这是周叔父亲,也是名扬山上一任的护林员。”
“生前一直守护着背后这片原始森林,他在世六十五年,在这座山里守了五十年。周叔之所以对这片林子感情这么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他父亲。”
“我只在小时候见过一眼,他那时候长得很凶,浑身瘦巴巴的,看起来像个很普通的小老头。”
“可是谁知道,他进山里一待就是几十年,仿佛为这片林子而生。这片林子里曾经发生过火灾,火势挺严重,周卫山在林子里足足抢救了两天。后来火灭了,他人也没了。”
“从你脚下的这片土地开始,往这条线看下去,这片新长出来的林全是后来周叔一棵一棵种的。”
“周爷去世前嘱咐周叔一定要把这片烧了的林子重新种满树,周叔养了整二十年这片林子才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孟黎有些震惊,她不太敢去想象一个人在山里种二十年树是个什么概念,她沉默片刻,问出心里的疑惑:“有工资吗……”
陈硕回头看看孟黎,说:“之前一个月一千二,现在三千五。”
孟黎瞪大眼,有些不相信:“怎么会这么低?这么低还这么拼命干嘛,不是——”
陈硕回头看看她,神色认真说:“孟黎,很多事是无法用钱衡量的。你觉得不值的东西,对别人来说,也许是需要用一生去守护的。”
孟黎找不到话反驳,只能默默点头。
沉默良久,孟黎偏脸问陈硕:“你呢,你的宿命又是什么?”
陈硕疑惑抬眼,“我?”
孟黎点点头,看着人,缓缓问:“修车,开客栈,巡山,保护野生动物,抓捕偷猎人……你好像做的事还挺多,这里面有什么事是你非做不可的?”
陈硕思考了好半天,他站在山坡,背后是浓密、葱郁的青山,身前是五六颜色的、连绵起伏的稻田、苞谷地。
半晌,陈硕掀了掀眼皮,一字一句回:“抓到盗猎者,建设整个西川。”
此刻的陈硕坚定、自信,浑身充满了信念感,像一棵饱经风雨却安然不动的白杨树。
沉默、低调却不软弱。
第41章
短暂的沉默后, 孟黎目视前方连绵起伏的山脉,唇齿间溢出一声疑惑:“陈硕,你有想过走出这座大山吗?”
陈硕在灭火, 纸钱烧得差不多了,陈硕拿铲子铲了几铲湿土浇在上面,又将纸钱四周划出一条沟,断绝任何起火的可能。
弄完,陈硕丢掉铲子, 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蹲在地上,扯了扯牛仔裤腿, 抬头看向孟黎单薄, 线条感明显的后背。
她很瘦, 瘦到肩胛骨凹出,脊柱线一路从脖颈蔓延到腰窝。
蓝色上衣宽松、有型, 这会风一吹,上衣后摆吹得鼓鼓的,后腰露出一抹雪白。
雪白短裤下勾勒出两条修长、纤细的大腿,常年跳舞, 还能看到腿部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陈硕盯着那抹雪白瞟了两眼,喉咙有些干痒, 他舔了舔干巴的下嘴皮, 掀眼看向远处葱绿的青山, 扯唇轻说:“孟黎,我已经走出去过了。”
“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走出过大山, 只是此刻, 我更愿意待在这里建设生我养我的西川, 守护我的家人。”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纸醉金迷的繁华世界我已经见识过,见识过就够了,没必要去融入、去参与。”
“比起那些所谓的出人头地、功成名就,我更愿做个甘于平凡的普通人。”
人各有志,孟黎没觉得陈硕这样有什么不对,他如今的选择反而让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实、可信、不虚伪,值得她去欣赏,去追求,去喜欢。
等坟头的香燃到尽头,陈硕将东西一一收进手提袋,领着孟黎走出这片山头。
名扬山景区面积挺大,东侧到西侧尽头要走四五个小时,更别提南北向。
南北向需要徒步,东西向可以开车,回到停车场,陈硕开车带孟黎转了一圈东西向,给她指了几条小路,告诉她哪条小路通向哪儿。
景区内的树虽然没有原始森林里的年份久远,可也有一些珍贵树木,孟黎好多都没见过,陈硕有闲工夫跟她一一说了几种。
什么树应该怎么对待,什么季节是什么样,陈硕都仔细说了几句。
怕孟黎不小心走进原始森林,陈硕又带孟黎去看了景区跟森林的分界线。
分界线就是一棵百年大树,大树旁有两条路,一条大路往景区,一条小路上原始森林,孟黎那天误打误撞走了那条小路进了原始森林。
这条小路路口本来是有警示牌的,但是那天孟黎没瞧见,如今再看,这里又重新钉了一块很显眼的警示牌。
前方通往原始森林,禁止靠近。
警示牌口吻严厉,后面还带着危险的标志,只要不是有意要闯的人,普通游客看到这警示牌都会绕道而行。
孟黎盯着警示牌看了几秒,很确定地摇头:“我那天没有看到这警示牌,不然我也不会往那条小路走。”
陈硕蹙紧眉,喉咙发出疑问:“没有警示牌?”
孟黎怕陈硕不信,仔细回想了一番,最后坚定否认:“没有,我没有看到警示牌。不对,是压根儿没有,不是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