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清嘉不曾有异,睡得安稳乖巧。
次日晨曦将起,他才离去,赵严心知有把柄于他手中,进来态势越发疯魔,针锋相对,替他找了许多麻烦,皇帝又镇日想着修道馆建行宫,琐事甚多,他归家时又是星夜。
一入家门,便有人来报,说容城郡主在房内等他,说有事相商。
宋星然官服都未换下,径直去了“畅雅院”,只见容城郡主一脸愁容,也在为清嘉担心:“总也不见好。”
宋星然嗯了一声。
容城郡主苦口婆心的:
“你既瞧不上人家姑娘,强扭的瓜不甜,我便不勉强你了。”
“既不能做咱们家的媳妇,娘做个主,认清嘉为义女,你意下如何?”
义女?宋星然蹙眉想了想,清嘉似蔚然一般跟在他身后唤“哥哥”的模样,顿生烦躁。
偏容城郡主还在念叨:“往后我定要替她寻一门妥妥当当的亲事,找个关心体贴的夫君,送她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样好的姑娘呢……”
女儿家出嫁时,长兄会亲自背着,送至花轿之上。
宋星然脑中蓦然出现个画面,喜庆热烈的日子,清嘉一身凤冠霞帔,乖巧地趴在他后背,而自己,竟要亲手将她送给旁的男人。
花轿旁那面目模糊的男人,冲他拱手行礼:“多谢大舅哥。”
倒是想得美。
宋星然无端生出恼怒来,长睫覆下,一双桃花眼已是冰霜交叠。
容城郡主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话呀!”
宋星然:“……待她伤好了,往后再议。”
容城郡主挑眉,显出不悦:“你莫不是觉得,清嘉他爹那官职拿不出手,瞧不上人家?清嘉迟迟不醒,冲一冲喜也是极好的,我不管,此事由我做主。”
宋星然满身闷火,却也不敢冲母亲发,又觉得她的提议实在滑稽。
难道他娶不得清嘉么?
“我……”宋星然一句话卡在喉咙,宋谅着急缓慢冲了进来。
“大人!祝姑娘、她醒了!”
当下宋星然与容城郡主也顾不得什么义不义女的,匆忙往清嘉所宿的“竹院”赶去。
——
清嘉睁开眼,呼吸还是滚烫的,大约还发着低热,脑中凝滞得厉害,仍有钝痛感阵阵袭来,手脚亦是虚乏。
她打量着周围环境,是熟悉的装饰,只不过多了一阵清苦的药气,心知自己是被带回了国公府。
胸前缚着厚厚的白绫,难忍的痛意也变得浅薄不少,她轻轻动了动手臂,刺痛感便又汹涌而出,她“嘶”地呼了一声,很快便有面生的侍女冲了进来,一茬接着一茬,都绕着她团团转。
清嘉不免迷茫,何时自己也有这般待遇了?
清嘉又想起了昏睡前的一幕,她中了一箭,但宋星然误会了。
大约是误会了她以命相护,所以她的待遇与之前格外不同。
有疾医在一旁候着,她一醒来,便又是号脉又是扎针。
宋星然与容城郡主赶到时,清嘉刚灌了一碗苦药,恹恹地躺在床头,捂着唇干呕。
宋星然一进门便看见她面色发苍,杏眸濛濛,呕得眼角泛出眼泪,足下跨出大步,紧张道:“取饴糖来。”
侍女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宋星然已端着水杯,小心地喂入清嘉口中。
清嘉都迷糊了,宋星然几时带她这般好过?
莫说清嘉发懵,连容城郡主面上表情都颇为复杂,当下更是醍醐灌顶,这个态度……难怪不愿认干亲。
清嘉醒了,儿子也开窍了,顿觉心情松快,当下婉言宽慰了清嘉几句,便十分识相地将地方留给宋星然。
清嘉心思也转了起来。
醒来后,她隐约觉得宋星然待自己大有不同,仿佛是放在心上呵护备至的宝物。
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同她开玩笑,误打误撞自鬼门关中闯了一回,原来福气在后头。
但清嘉脑子还转不利索,摸不准宋星然是想要报恩呢,还是这几日里,察觉出几分对自己的情意。
清嘉决定试探一下。
她轻声道:“公爷,清嘉有一事相求。”
他低着头,眉目是清隽温和的,抬手在她额头上试了温度,听得清嘉客套疏远的口气,生出了郁结又心疼的复杂情绪。
她行事从来带着小心,大约是被磋磨惯了,仿佛从未快意过。
他皱着眉收回手:“你只管说。”
“我想去衢州生活,瞒过我爹。”清嘉望着宋星然,缓缓说道:“我走后,还望公爷对我弟弟清许,照拂一二,他如今就在国子监读书,您若得空,指点指点他的功课。”
宋星然露出沉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