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时候底子没打好,写得不好看,瞧着也没心情练,人家都是越写越好,便越写越有干劲……
明月的字打小便不好,老夫人当年是不赞成明月念书的,她自个只日积月累识得几个字,可账本也看得极溜,且她觉着明佳当年就是念了许多书,这才想的多,又叫那酸人勾上了,后来……老夫人私心里觉着读多了不好,虽不阻拦,却也并不管教,哪里会细细地照顾她练字呢。那时谢氏照看明祁明娇开蒙,也是没有闲心顾及明月的。
那个教书的女先生有没什么耐心,见明月无人照看,便讲她没有天赋,也并不怎么管她,自个就省了事,明月听了,见自个写得确实不好,便也不练了。
明月叹了口气,道:“我可能打小就没这个天赋……”
谢琅玉把书放在膝盖上,靠在床头看着她,见她心情忽然不好了,语气温和道:“字写了就是叫人看的,有谁不认得你的字吗?”
明月摇摇头,这还是没有的,她写得很清楚的。
谢琅玉就笑,道:“不练都写得这么好了,那谁讲你没天赋的……太没眼光了吧。”
明月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谢琅玉小声道:“我明日就练……以后日日都练。”
谢琅玉就笑了笑,道:“还看书吗?”
明月摇摇头,道:“睡吧睡吧。”
谢琅玉就下了床,把书放回了书架,桌上的蜡烛都熄了,只在床头留了一盏,这才上了床。
明月侧躺着看着他,道:“我方才忽然想起了顾治成的事情,心里老惦记着,咱们到底要拿他怎么办……”
谢琅玉晓得她没这么容易睡的,正好这几日就在忙这件事情,他想了想才道:“他现下既然找上来了,抓点他的把柄很容易,但这都不重要,因为他不在乎……”
顾治成这人就是因为在乎的少,所以才会行事随意激进,因为不会管有什么后果,他都付得起,只要得到想要的,什么代价都可以付。
明月换了个姿势,看着帐子顶,想了好一会才忽然道:“他在乎周家……他上次的口风,像是觉着周家是冤枉的,他现下都还只能顶着旁人的姓氏呢……”
明月边讲,边拿脚蹭了蹭谢琅玉的小腿。
谢琅玉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心里大概有想法了,伸手捏住了她的膝盖,边道:“他都这样了,也不怪别人把当年的周家再拉出来了,先叫他以为光复有望,有了在乎的,他就有痛处了。”
明月听出他的意思了,其实她先前也这样想过,想到能看到顾治成狼狈痛苦,她就觉着好,只是不晓得要如何做才好,两人又讲了几句闲话,没一会明月就靠在谢琅玉的怀里了,谢琅玉时不时抚一抚她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明月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
第二日早间起来就闷热,现下还不到辰时,屋里的冰车都化完了,帐子里闷涨得很,明月热得脸颊微红,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不肯醒。
谢琅玉早就醒了,也没吵她,他把帐子打起来,穿好了衣裳,在床边扣腰带,见她睡得不安稳,脖子上都要见汗了,便一边膝盖跪在床沿,一手撑在床上,这样俯身拍了拍她的脸颊,轻声道:“热吗?”
明月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觉着外边刺眼,还往里边翻了个身。
谢琅玉笑了笑,把她的衣摆掀起来,露出白皙光滑的脊背,一只手顺着衣摆伸进去,在她温热的后背抚了一下,摸了一手的汗。谢琅玉接着往上,便碰到了系带,犹豫一下还是给她解了,里边的小衣便散了,也没给她抽出来。
明月隐约觉着胸前松快许多,脸颊埋在被子里便不动了。
谢琅玉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叫人来在屋里加了冰,又把帐子打下来了,这才去了前边上职。
明月辰时起的,身边的被窝都凉了,被子被她扯在了怀里抱着,整个人睡得懒洋洋的。
明月在床上躺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待躺舒服了,很快便起来了。
今个又是阴天,倒是没下雨,但是闷热极了,明月觉着身上汗津津的,坐在床边换了衣裳,外边的亵衣,里边睡散了的肚兜,全都换了。
明月穿了件素色的大袖衣,把头发梳好盘起来,洗漱过后,便去了主殿用早膳。
等桌上女眷们人齐来,便一齐动筷来。谢望舒倒是没来,明月准备叫个小丫鬟去叫一叫,给大谢氏拦住了,道:“她昨个累了,今个便多睡睡休息一会了。”
明月点点头,并不多问,方才梳妆的时候听了紫竹讲了,大谢氏昨个夜里将近午时才回来,现下眼底都还有些青黑,人瞧着倒是挺精神的。
明月端着甜汤喝,明娇还在念念叨昨个放风筝的事情,苦着脸道:“那些女郎仿佛都没放过风筝,净扯我后腿了。”
明月听得忍不住笑,道:“你带着人家玩,自己倒是生起气来了,一会叫几个手巧的嬷嬷给你放就是了……”
明娇还没答话,边上的谢氏就问起昨个的事来了,几个晚辈便不讲话,听着长辈的了。
谢氏道:“昨个我听了消息,倒是不好去瞧,到了亥时你也没回来,只好先睡下了……”
大谢氏喝着茶,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火,边叫屋里布菜的丫鬟们都出去了,边应声道:“快午时才回来的……那赵家的,我早就有她不过了,先前嘴上胡咧咧,为了两家的体面,且忍耐了,现下她像是自觉搭上了显王府,一下抖擞起来了,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讲……”
“昨个讲了那样的话,不讲我了,就是旁人听了也要给她个耳光叫她清醒清醒的……我带着人,将她举家都赶到山下去了,搭上了显王,到底不是显王,还在这摆起了天大的威风……”
大谢氏讲起来就是气,昨个赵夫人那么一嚷嚷,多少人听了去,谢望舒本就亲事艰难,这样一来,甭管真假,旁的有意的都得先消停了。
大谢氏尤嫌不够,搁了杯子,道:“且等着,日后这京城宴上,有咱家的人,就不许见着他们赵家的人!”
谢氏到底不是京城人氏,昨个不好去,在屋里等到亥时才睡下的,并不晓得那赵家到底如何了,现下听得云里雾里的,见大谢氏发了这样大的火,也不敢问,只好叫了边上的丫鬟来问。
丫鬟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讲了几句话,谢氏的脸色便也不好看了。
明月听了一耳朵,心里一惊,也没心情吃膳了。
那赵夫人竟然讲谢望舒清白不在了。
这嘴上真是一点德也不积,讲这种损阴德的话。
明月本来以为她讲粗话骂人了,心里还怪不舒坦的,现下忽然觉着把他们一家赶下山去都不行了。
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啊,旁人一句无意的话,都能叫一个女郎婚事受阻,出门低头走,更何况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一字一句地讲出来了,不管真假,谢望舒都讨不了好,旁人提起她来就要想起那日的事情,怪不得今个没出来吃膳呢。
谢望舒失了清白,明月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谢望舒的性子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哪里还会偏偏叫那赵夫人晓得了。
屋里的人显然都是这样认为的,谢氏把筷子放了,道:“她是疯了吧,瞧着四十来岁,人怕是都糊涂了,该扭送到衙门里去,下大牢才好!”
屋里静极了,几个小娘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