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大惊,却瞥见叶湍轻轻一哂,脸色一变:“你故意的!”眼见杜誉人亦在箭下,恨不得冲过去,向前两步:“阿誉……”却被叶湍伸手一把拦住。
“着啥急啊,你还不相信咱们这位杜大人?”
话未落,已见赵怀文气势不减,昂首挺胸,凛然道:“王大人此举可是认真?王大人私夺宫城图在先、欲谋害朝廷命官在后,可知这桩桩俱是死罪?王大人……要造反吗?”
“造反?你们拿那本破书构陷老夫之时,不是已经给老夫定了造反之罪!”王庭用冷冷道。他是个武人,懒怠与这些口齿伶俐的文官多废话,不再多言,向身边一摆手,身边当先的那名士兵手中弓弦一松,箭“嗖”的一声,向着赵怀文离弦而去。
王庭用是来真的!
花朝浑身一震——这一箭是赵怀文,那下一箭必是向着杜誉而去。她拼命往杜誉那边冲去,叶湍拦她,她索性在叶湍手上咬了一口。
杜誉见她如此,原本沉定的他从马上一跃而下,一面欲向她冲过来,一面皱眉摇头。
赵怀文高坐马上,见那利箭射来,身姿丝毫不动,一副视死如归之态。
当此时,却忽听得破空之声穿林而过,一支利箭横空飞来,“咄”的一下,将原本那根箭稳稳钉在地上。
既稳且准。
诸人犹在震惊之中,林外响起邓尧粗犷的高声:“王大人,束手就擒吧!你林外这些人皆被我们收拾了。”
龙武军到了?
好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庭用脸色霎然一变。片时,却仰面大笑数声。笑毕,轻带缰绳,毫不挣扎,向密林外走去:“走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夫早知会有这一天!飞鸟尽,良弓藏,天下尽逃不出这个死局!”
缓缓走出几步,却忽然勒停缰绳,回头道:“杜大人,老夫此刻不指望你还能娶我女儿,只是她毕竟在你手下两年,望你念在昔日一点情分,能设法保住她一命。”
杜誉神色复杂,须臾,拱手郑重行了一礼:“晚生定当不辜负前辈所托。”
王庭用率众走出密林,赵怀文忽然一声令下:“来人啊,给我把康平公主和这番邦贼子拿下!”
杜誉神色猝然一变,几步奔向二人,展臂拦在他们跟前:“大人!你答应过下官的!”
赵怀文端坐马上,凛然不阿,冷冷道:“此一时彼一时,她现而今勾结番邦贼寇,旧罪可免、新罪难赎。殿下,跟下官去见一见陛下吧!杜誉,让开,否则本寺连你一起抓!”
杜誉身躯却丝毫不动,双臂张开,直直拦在二人身前,眸光直直迎着赵怀文,神色不见一丝畏惧。
“杜誉!”
仍是不动。
“杜誉!”赵怀文又喊了一遍,手势一招,身后高手纷纷拔刀。
花朝见势不妙,轻轻拉了拉杜誉衣角,浅浅一笑:“没事阿誉,让我跟他们回去吧……”
杜誉言简意赅从口中冷冷吐出两字:“不行。”
又转向叶湍:“护我们到江边,你行吗?”
叶湍挑一挑眉:“行倒是行,可我为什么帮你。我命都快没了。”
杜誉冷笑:“此事从未脱出过你算计,你怎会没命?”顿一顿,又道:“我不会游水。而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叶湍一愣,反应过来,神色复杂的觑了一眼——他不会游水,还往江边冲,那便是奔着死去的。
敌人对敌人的感觉才是最敏锐的。杜誉知道他喜欢花朝,此话等于是在说,他杜誉死了,他便有了机会。
叶湍冷冷一哼,沉沉道:“我可以护你们到江边,但你最好活着自那江里爬出来。”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花朝:“你别误会,我对你的死活丝毫不关心。但你死了,我怕她也活不下去……”
杜誉眸光凝望花朝一眼,点了点头。
又转向赵怀文:“大人,你也知道宫城图一事是下官一手设计,王大人拿走的那张图虽是假的,但这世上并非没有真的宫城图……两年前下官在大理寺时,那图便已然被下官取得,大人放了她,下官这便将那宫城图交给大人,否则……”
赵怀文脸色黑了下来:“大胆杜誉!你可知这是叛逆之罪!”
杜誉一笑,向叶湍使个眼色,拉着花朝步步后退:“大人说笑了,下官忝在刑部,怎会不知这是什么罪?”
赵怀文冷冷望着他,催马进逼:“杜誉,你莫犯糊涂,本寺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休怪本寺将你一并就地正法,再从你身上搜了那图上呈陛下……”
“大人说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下官怎会带在身上……”话落,眼见那漓江只有十数步远,忽然拉了花朝,拔足向那江边奔去。
身后响起刀剑相交的声音。
身前是哗哗的水声。
漓江是另一条大江的下游,水势不急,江面却着实不窄。
杜誉想都未想,就拉着她跳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
杜誉果然不会游水。两人下水后, 花朝觉察到他的身体在渐渐向下坠去,心中慌乱,连忙腾出一只手抱住他, 将他双臂扣到自己肩上。
杜誉呛了两口水,虚弱道:“放开我……你自己往南边去……”
“想都别想!”花朝冷冷回应,生怕他挣扎或松开自己,又补了一句:“你要是敢乱动, 我就打晕了你背过江去!”
“花朝……”
“放心吧!我水性好着呢!当日我泅水逃婚,一个人能游那些里路!”花朝负着他, 纵是因水的托力轻了许多,仍有些气喘, 她咬牙拨开水,往那泱泱碧水中心游去:“你让我相信你,你也得相信我!”
杜誉唇角晕开一个无奈的笑, 日光照在水波上, 在他眼前炸开一个又一个光圈, 他怔怔出了会神, 想起叶湍在河边的话,沉沉应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