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过了最佳时机。那次是我第一次报案,第一次进派出所,第一次这样跟人打交道。我虽然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很有压力。我知道自己很怪,我没有把握。而且在那之前,我受到的告诫都是要把自己的能力藏好。所以,那次我没有处理好。”
向衡认真听,然后道:“难道不是如果你一上来就镇住了他们,你就没机会看到梁建奇的手机内容和他的档案资料了?”
顾寒山顿住,缓缓转过头看着向衡:“我的破绽?”
“你的诉求跟你的能力有矛盾,跟你的证词也有矛盾。”
“证词怎么有矛盾?”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你见过他犯案,你记得时间段和地点,要求警察盘查监控证据,为什么这一点要放到最后说?报案是很繁琐的,各种登记填表问话,笔录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错字都得圈起来重写。警察问一大堆的问题,非常消耗时间和精力。”向衡道,“而你忍受了这么长的时间,把你记得他从前犯过案的事放到了最后才说。如果你一开始就说,调查的情况应该就会不一样了。”
顾寒山沉默。向衡知道她在思考。
“你还记得你对付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吗?你直接吧吧吧吧吧地把重点说了,告诉我不要质疑你,要认真对待你的证词。”向衡解释道:“所以我听葛警官说了你的要求和你的报案经历后,我会直觉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情况。”
顾寒山点点头。
“那时候你为了向葛警官解释你进精神病院的事,说了记忆力让你的压力很大,信息太多给你的脑子造成负担。但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去坐地铁。你不用上班上学,时间自由,但你偏偏挑高峰期出行,选择了地铁,还这么巧总能碰上梁建奇。”
“我懂了。”顾寒山道。“然后你突然试探一下,我心虚没做好准备,就露馅了。”
向衡看着她道:“我跟你说这些的目的跟你一样。”
“什么?”
“向你展示我的能力,希望得到你的重视。”
“我很重视你,我还主动问你要电话。”
这语气。向衡笑了。
顾寒山见得他笑,也弯了弯嘴角。
向衡笑意更深,对她道:“不要勉强。”
顾寒山的嘴角马上放了下来:“我爸也这么说。”
向衡笑出声。
顾寒山问他:“所以你妈妈那样的反应表现是什么情况?”
“啊。”向衡忍不住揉了揉脸,怎么又跳回去了,这个翻不了篇吗?跟一个有旺盛学习欲、记性又特别好的人聊天真的心脏要强壮。
“你现在的反应是心虚吧?”顾寒山还请教。
“我妈的反应才是心虚。”向衡道,“因为家长去孩子工作的场合是一种打扰。但是家长又对孩子关心,我妈那情况就是既想了解我的工作生活又担心我怪她打扰我。所以看到我来就心虚了一下。”
“哦。”顾寒山信了。“我没经历过这个,不知道。我爸没有这样。他工作的时候也不介意我在。”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公关。”顾寒山道:“危机处理。”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专家。”
向衡脑子里闪过许多可能性。
危机处理——树敌。
他处理过的个案。
他的竞争对手。
他是否与人结仇。
经济关系。
……
但向衡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他工作的时候会带上你?”
“我小时候他不怎么工作,因为我的病很麻烦,需要有人全天候看护,我又不能出门。但他之前工作很出色,所以赚了不少钱,积蓄还够用。后来我大了,病情也稳定。我爸又重新出山,不过不再自己经营公司,只做顾问接项目。他出去开会什么的不带我,一来我不喜欢,二来我跟正常人不一样,接触起来还是能看出来的。我爸也不愿意别人议论我。还有就是他不想太多人知道我的情况。”
搭配上专门请律师来处理诊疗保密协议,向衡很能理解这位父亲的想法和作派。
顾寒山继续道:“我爸常在家里工作,我就跟他呆在一起,他会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签有保密协议,但他的工作文件也会给我看,因为我能帮他提高效率。尤其是那种纸质的,还要整理到电脑里,还有图片、视频这些,给我看会比较快。他只要告诉我他想找什么,我就能给他找出来。这也是我医疗训练的一部分。我每天都要训练。”
“医疗训练?医生要求的?”
“不是。我爸琢磨出来的,对我很有效。你知道世界脑力锦标赛吗?”
“听说过。”
“看的综艺节目?”
“对。”
“那你应该知道那些世界记忆大师都是普通人,他们的记忆能力都是通过训练得来的,而且都是专项训练。比如记数字,记特定物品,记路线,记扑克牌……每一项都要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嗯,我知道。因为工作需要我也练过记忆,倒不是这类系统训练,只是工作内容不断强化就会记得越来越好。我对人脸也比较敏感,我从小认人就很准。见过一次再见到我会记得。”
“识别人脸的能力由大脑的这个位置负责。”顾寒山指了指耳朵上方,“叫纺锤状面部区域,比较接近大脑表层。你参加过剑桥脸部记忆测试吗?”
向衡:“……没有。”
“这个测试可以鉴定你是不是一个超级面部识别者。2004年由布莱德和肯两位神经科学家发布的。”顾寒山看着向衡,显露出兴趣。
向衡:“……”聊个天而已,要讨论这么艰深的内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