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飞驰轻咳一声。
向衡瞥了他一眼。
葛飞驰话到嘴边马上改口,装模作样道:“顾寒山的伤真的很不严重,是吧?我看她活蹦乱跳的。”
“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吧。痛是肯定的。”向衡就事论事。
葛飞驰努力提醒自己不要想歪。向衡的语气很正常,肯定没有心疼的意思。顾寒山跑得这么快,也肯定没有戳穿了向衡她自己也害羞的意思。不过相比起来,顾寒山的心思可真是比向衡的难琢磨多了。
嗯嗯,深不可测。
向衡继续道:“她从前治病用过不同的方案,曾经有电击治疗。也许还有其他各种,我们能想像的范围之外的,会让她很痛苦的方法。”
向衡的话说得一段一段的,似乎真在想像顾寒山到底经历过什么。这回葛飞驰没想歪了,说到顾寒山经受的病痛折磨,这话题沉重了。
葛飞驰默了默,听到向衡又道:“她对疼痛的耐受力比一般人强很多。之前出车祸那里,她受了伤有点意识不清,他们想把她抬到救护车上,结果她清醒过来挣扎,几个人都按不住她。她受伤那点痛,根本阻止不了她跟一群人拼命。现在人好好的,活蹦乱跳也很正常。”
葛飞驰回想当时情景,叹口气:“太险了。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一点防备都没有。”
“葛队。”向衡唤他。
那严肃的口吻让葛飞驰端正坐好,看着他。
“有没有合适的女警,佩枪的,调用一下。我们得安排人对顾寒山进行保护。这个人是需要晚上到顾寒山家里过夜的那种。我跟罗以晨、方中会轮班,但毕竟都是男的,需要有女警配合一下。”
“到她家?”葛飞驰皱眉头,“我也是打算跟你说说这事。在没有查出谁想要顾寒山的命之前,最好能给她安排新住址。对方知道她当时就在派出所、知道平江桥是她的死穴,那肯定也知道她的家在哪里。虽然这次没有选择在她家下手,但下次就不一定了。而且只要守住她家,就掌握了她的行踪,半路截上她可能性也很大。我们必须得把她藏起来。”
“她不行,她不想离开家。”
“这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是必须这么做。我们不只要对她负责,还得对警员负责。负责保护她的警察,那不也是命?为了迁就她的任性,警员要是受了伤,丢了命,那可不行。”
向衡明白葛飞驰的顾虑和要求,他自己也执行过几次保护计划,正常情况下他也会像葛飞驰那样考虑。但顾寒山不是正常情况。
“是我没说清楚,顾寒山不愿意,也不能,离开家。”向衡认真对葛飞驰道:“顾寒山这人,说话没什么情绪,不太会修饰,后面没有感叹号,但她告诉我她不能离开家,就是不能的意思。我觉得务必要重视她的这个问题。她每一次离家,都是类似升级打怪的任务,赢了回家是奖赏。她靠着这奖赏的激励支撑她打怪。她的家,是唯一能让她获得平静安宁好好休息的地方。”
“那她从前不是还出过国。”葛飞驰忍不住反驳。
“那时候不是有她爸爸嘛。”
葛飞驰闭嘴了。
是,那时候有爸爸。
向衡继续道:“她爸爸在世的时候,曾经与顾寒山共同制定过打怪目标,就是顾寒山能离开家去住校几天,真正尝试一下独立生活。而那个打怪期限,也只是几天而已。可见离家的难度对顾寒山有多大。结果他们还没能开展这个挑战,她爸爸就死了。顾寒山被关到医院里,绑在病床上,她精神崩溃,非常痛苦。她咬牙挺过两年,把自己逼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在没有爸爸照顾的情况下,她被迫开始独立生活了,就在她自己的家里。”
葛飞驰皱着眉头听着。
向衡继续道:“葛队,我认识顾寒山的时间不久,但我已经见过她几次发病。毫无征兆,没法提前防备。那个司机张益想杀她,用的方法也是要先让她发病。顾寒山的致命弱点,就是她的病。”
这个倒是真的,葛飞驰同意。他点了点头。顾寒山天赋惊人,同时也非常脆弱。
“葛队,如果顾寒山说她不能离开家,那就是不能。我们没法预料离开家对她的伤害值有多大,而对方是不是也早知道这一点,把这个当成谋害她的b计划。”向衡道:“如果对方什么都不用干顾寒山就发病被送医院,或者造成更严重的后果,那对我们侦破案件的打击也很大。那样,我们的保护计划就成了笑话。葛队,不是我在纵容她的任性。只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既然无法一步到位,就先把保护措施安排起来,然后再视情况协调更优方案。”
葛飞驰“啧”的一声,这事确实棘手。他想了想,看看向衡,粗声道:“你佩枪呢?”
“我明天回所里打申请报告。”
葛飞驰眉头皱更紧,声音更粗:“暂时先借调过来一段时间行不行?我来办手续。你这样两边跑不合适。一边查高空掷物一边还要巡逻值大夜,能分给我们这案子的时间才多少?”
“我明天找所长聊聊,专案组的事他是知道的,我协调好那边的工作安排,把精力放你这边就行。办手续借调太丢脸了。我是皮球吗?一会滚这边一会滚那边,最后再滚回去?丢不起这个人。”
葛飞驰欲言又止。
向衡道:“放心,这案子我上心着呢。我还指望着立个大功原路重返市局。要是调到分局来,案子破了不让我走怎么办?”
葛飞驰心事被戳破,有些心虚,他撑着脸皮粗声道:“那你自己看着办啊,佩枪申请要赶紧的,别跟上回似的,拿根笔就跟歹徒拼。这案子越来越危险了,背后肯定不简单。”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想让你安排个女警,帮着一起看着顾寒山。不耽误她别的事,就是顾寒山晚上在家的时候,她能在就行,不用24小时跟着。我知道你人手不够,不全占她时间,反正大家协调着来吧,行吗?”
葛飞驰想了想:“行,那就刚才那位行吧,她叫陶冰冰,很优秀的。顾寒山两次过来做笔录她都在,也算跟顾寒山打过交道,对顾寒山的情况心里有底,不会被她整得一惊一乍的。”
“至于嘛。顾寒山这人不算难相处,哪能一惊一乍的。”向衡不太乐意听别人对顾寒山的批评。
“至于。”葛飞驰板着脸,“你跟顾寒山说好,我们警花过去是保护她的,不是派给她做保姆,她可不许欺负我们。还有,需要她配合的时候她就要配合,别叽叽歪歪。让她跑她就百米冲刺,让她趴下她就五体投地,知道吗。我们警察的命很值钱的,不比她的脑袋差。”
“知道,知道。”向衡应着。
葛飞驰满脸不高兴,想把向衡哄到麾下没成功,还送出去一个自己人,怎么想怎么吃亏。
葛飞驰嘟囔着:“如果我们警花受伤了,我就算到你头上。你知道培养一个好刑警多不容易,还是个女的。进人的时候,给女警的名额很少,但办事的时候女警有用,我可珍惜着呢,重点培养对象知道吗!”
“知道,知道。”向衡没好气。他也有重点培养对象,还是个孕妇,他有显摆过什么吗!
葛飞驰默了默,转了话题:“好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现在,你说说看,今天顾寒山这事,她被人袭击,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有推断出幕后主使是谁吗?”
“还不能下结论。”向衡道。他想了想,指着案情板,道:“刚才顾寒山过来,看到这个板子了。”
“那又怎么……”葛飞驰话说了一半,反应过来了,“所以她全记住了。”
“对。”向衡拿出手机,把板子上的内容拍了下来。
“她记住就记住呗,所以你这是要做什么?”葛飞驰不明白。
“你也记录一下吧,今天顾寒山在这屋里能看到的所有关于案情的东西,都拍下来。”向衡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往屋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