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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中心医院,病房里。
关阳还在和简语说着顾寒山。
简语道:“顾亮去世,我很意外,也很遗憾,心里很难过。这两年我时不时地也会想起他。他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父亲,我很尊敬他,对他非常敬佩。他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他是一个好父亲,而我没有机会了。时光不能倒流。”
关阳看着他,道:“我前两天见到了裴医生。”
简语回视他:“她有说什么吗?其实,我跟她正在办离婚手续。”
“我很遗憾,简教授。”关阳客气了一番。
简语苦笑:“也没什么,我们分居很久了。我儿子去世之后,我们都受了很大的打击,我一直在逃避,时间拖久了,就回不了头了。我很感谢琳芳,她这些年对我不错,很宽容,让我可以借事业来逃避生活,这是我一生唯一值得称颂的东西。去年我岳父去世了,后来琳芳也有了心仪的对象,所以我们商量好了,结束这段婚姻关系,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
“她知道你对顾寒山复杂的感情吗?”
“不。”简语很快答,但顿了顿又道:“我觉得她不知道。她很少过问我的工作,我也不跟她讨论这些。我当然不可能跟她讨论这些。我们都失去了孩子,而我心里又获得了对另一个孩子的爱,我怎么跟她说这事?我没有跟她提过,一点都没有。”
关阳等他缓了缓,道:“关于工作这方面,我需要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简语似乎有些惊讶,他道:“你说。”
“我们有一个嫌疑人,在看守所里死了。关单间,没人靠近他,监控显示他把自己勒死了,性窒息。”
简语愣在那里,非常惊讶:“在看守所里?”
“对。”关阳把梁建奇的死法解释了一遍,简语听得直皱眉头。
关阳问:“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技术手段医学方法,比如催眠、心理暗示之类的办法,能控制人的行为?”
简语表情仍有些愣,似在思索。
关阳看着他,道:“不止这两样,任何有可能性的都算。没有实验结果证明但是理论上存在可能性的也可以。或者药物、精神控制,什么都行,你有什么想法吗?”
简语摇了摇头。
关阳道:“不可能吗?不可能是谋杀?”
“怎么说呢。”简语道:“理论上有可能,理论上也不可能。这不是单一手段能实现的操作,如果真想遥控杀人,让人在这么特殊的环境里离奇杀死自己,需要模拟环境,需要多次实施强刺激,还需要药物的辅助,有计划有步骤地加强强度让他上瘾,且需要制造出强烈需求,跟毒品一样,瘾头上来了,不吸不行,不做不行,生不如死。”
“听上去虽然离谱,但还是有理论支持的。那是有可能?”
“不。”简语再摇头:“技术是死的,人是活的。理论上的可能性需要长时间的实践探索,需要受试者的配合。什么样的人愿意成为这样的受试者?”
关阳没说话。简语问:“这人是谁,年龄职业,社会背景,家庭关系怎么样?”
关阳盯紧他的表情,道:“他叫梁建奇。”
简语的脸僵住了。
“42岁,会计公司老板,有一个刚上中学的女儿,表面上家庭和睦、夫妻恩爱。他去世后他妻子非常伤心,她质疑梁建奇的真正死因是什么,要追究到底。她并不了解丈夫有这样的性癖。”
简语抿紧嘴,不说话,没有再问问题。
但关阳继续道:“两年前这个梁建奇在平江桥上拍到顾亮跳水救人的视频,并上传到第一现场投稿。第一现场用这视频做了一则报道。就是这段视频,成为了顾亮死亡纯属意外的铁证。”
简语默了一会,这才道:“我听顾寒山说过这个名字。她说过这个人死了,还说宁雅也死了,她辛苦找到的人证都死了,所以她威胁我,如果不把那个跳水姑娘交给她,她会杀了我。”
关阳公事公办地问:“你觉得她的威胁是真心的吗?她会真的行动吗?”
“我只能希望她不会这么冲动,但她的状况很不稳定,我跟你说过了,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她陷入了偏执里,她原本就是个自我的人,道理、是非、人情事故等等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如果顾亮在,他应该可以阻止她。但现在顾亮不在了。如果她没有怀疑仇视我,我也有机会阻止她,但可惜她要对付的目标就是我。”
“你有什么建议吗?”关阳问。
简语道:“先说回梁建奇,我的个人意见是倾向于非他杀。他不缺钱、不缺爱,精神正常,有良好的社交,体面的工作。他不可能去配合做这样的实验,不可能让人在他身上装一个重度上瘾的按钮。”
“如果他早就有这样的性癖呢?”
“那别人为什么会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隐私,很可能会让他名誉扫地,影响他生活的事情让别人知道?”
关阳默了两秒,道:“但我还是需要去做调查。你可以帮我列一份单子吗?如果要对一个类似梁建奇的人做这样的实验……”
简语欲开口,关了抬了抬手阻止他,关阳继续说:“假设梁建奇就是配合的,那这个实验要做什么,需要什么样的场地、设备,需要运用什么技术,多少人力等等。”
简语叹口气:“关队,我觉得你这样的调查是在白费力气。就算有这样的地方,就算有这样的团队,就算梁建奇参加过这样的实验,你怎么把这两者之间套上因果关系呢?你能怎么证明,是别人控制了梁建奇呢?”
关阳没说话。
简语道:“你证明不了。你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监控视频都显示是梁建奇自己弄死了自己。”
“如果这真是犯罪,那是完美犯罪,对吧?”关阳道:“就像顾亮的死一样。”
简语的表情又是一僵,而后再叹一口气:“是啊。”
关阳道:“我需要进行调查。”
简语不再试图说服他,只道:“我会把想到的所有东西列给你。”
“好的,谢谢。”关阳道:“那我们来说说顾寒山,你对怎么处理她的问题,有什么建议?”
说到这个简语提起了精神:“我建议你们把顾寒山从案件中抽离出来,不要让她参与太多,避免日后的举证或者案件调查受到不好的影响。我知道向衡和其他案件侦办的相关人员对顾寒山很信任,对她的能力有期待,顾寒山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天才,但警方的工作是要讲程序讲流程和手段正当的。”
简语看着关阳的眼睛,道:“你们在范志远案上已经吃了大亏,你们的流程没有问题,都还被他的律师找到了瑕疵攻击,否决了你们的证据正当性。现在可是一连串的命案,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了。顾寒山的情绪很不稳定,她随时会再发病。我作为医生,希望她能够回到医院做长期治疗。我去找她,也是想跟她沟通这个。”
关阳盯着简语,久久不语。简语回视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