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山。”向衡再唤她的名字。
顾寒山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么高级别的领导,也许都没机会了,所以我还是想现在说一说。”
关阳瞪着她:“你要说什么?”
“让我想想怎么说。”顾寒山道:“我说话,除了我爸,别人都不怎么爱听。”
葛飞驰一脸黑线,你这样有自知之明,你为什么还要说?
顾寒山开始说了:“我能坐在这里,花这么多时间听你们讲案子,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提供协助,全是向警官的功劳。我爸去世两年,贺燕找了许多人,报过几次警,托关系找路子,全都没用。因为有铁证,证明我爸的死就是意外。但是向警官却能明白,他通过我的行为推理动机,通过我的健康和家庭状态分析我爸当时跳水的处境和行为,他得到了与我完全相同的结论。我花了二十年与我爸朝夕相处才能对他如此了解,花了两年的时间推敲分析才想到的,向警官花两天就做到了。这样聪明、敏锐的警官,你们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一屋子的静默。这位姑娘酝酿半天,是要夸向衡?
葛飞驰没好意思转动脑袋,他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番周围人,大家都非常认真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桌面,葛飞驰决定代表大家看一眼向衡的表情。
向衡居然没表情。
葛飞驰佩服他。
没表情就算了,他居然还好意思看着顾寒山。仿佛盯住尴尬发源地自己就不会社死一样。
吹吧姑娘,你使劲吹,还从来没有人能按着领导老实坐着听对某位同志的夸奖的。领导没喊停,你就继续。
顾寒山继续说:“向警官是很喜欢我的,这个葛队知道。”
葛飞驰:“……”等等,关他什么事,不关他的事啊。
一屋子人,包括向衡的目光全都扫向葛飞驰。
葛飞驰:“……”
葛飞驰迎视回去,你们怎么这样呢。讲向衡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看向衡,提到一嘴他的名字,你们就看过来了。杮子挑软的捏是不是?老同志就不是你们的同志了是不是?
“但就算这样,向警官还是跟葛队一起合谋利用我,他们试图找出我记忆中的弱点,或者制造什么虚假记忆来防范我,或者查出我有什么隐瞒。他们很辛苦地把办公室里展现给我的线索全部记下来,用普通人的记忆力来对抗我的记忆。”
她居然知道。
向衡惊讶得忽略掉顾寒山那种“你们小子也不掂掂自己斤两,想螳臂挡车”的狂妄。他瞪向葛飞驰。
葛飞驰也正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一碰,眼神里都有着对对方的指控。
“我没告诉她。”葛飞驰用嘴形无声辩解。他看向衡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没说。那是怎么被顾寒山知道的?
顾寒山一边冷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人脑袋晃来晃去,尤其是向衡和葛飞驰两人表情特别丰富,顾寒山淡定地继续夸:“像向警官这么心怀正义、不循私、不被任何事蒙蔽,不局限已知的真相,不放过任何微小的疑惑,这种严谨的办案精神,追究每一个细节的办案风格,难道不是警界中的楷模?”
顾寒山这话实在是有几分道理,但夸得让人不能服气。她的表情和语气让人很难相信她真的认为向衡喜欢她,那么以此展开的不循私不被蒙蔽等等就不能成立。
真尴尬啊。
罗以晨很同情向衡。老大太惨了,简直公开处刑,比被贬到派出所还惨。
向衡却忽然放松了下来,抠地的脚趾不忙了,心也柔软了。他忽然明白了。
顾寒山继续道:“我为警方提供帮助的条件是,等这个案子了结,只要抓到任何一个凶手,就让向警官回到市局,官复原职。从哪里把他贬下去的,就让他回到哪里去。”
屋子里继续安静,这次大家仍是尴尬。大家不敢看魏局和关队的脸色。
“可以答应我吗?”顾寒山还要追问一句,语调很努力地亲切着。
没人回答。这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算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可能当众答应。这姑娘,脑子是真的有毛病。
只有向衡对她微笑。
“顾寒山。”向衡唤她。
顾寒山的目光从魏德元脸上转向向衡。
向衡目光温柔:“谢谢你,顾寒山。这话题就这样吧。领导们听到了,会考虑的。”
“你怎么能确定?”顾寒山问,“他们没答应。”
“你要相信我呀。”向衡看着她:“我比你更懂这个社会。”
顾寒山看着他,琢磨了一会,问:“我这方法不行,是吗?”
向衡仍是笑:“也不是,这样比我拍桌子吵架强很多。”
一句话让大家都笑起来。
关阳看了看魏德元,魏德元微微点头,关阳道:“顾寒山,我们知道向衡是个好警察,我们也需要好警察。”
葛飞驰帮着圆场面,揽上了向衡的肩:“来我们分局也不错呀,我能忍受你拍桌子。”
“去去。”向衡故做嫌弃地拨开葛飞驰的手。
大家又笑。
顾寒山看了看大家的笑脸,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想得到的结果。然后她看到罗以晨悄悄给她竖了大拇指。她看罗以晨的表情,他也对她微微一笑。
顾寒山再看向向衡的笑脸,想起了那个看日出的早晨。
向警官像太阳,而她是那座孤独的山,离人群那么远,但因为太阳,人们会愿意聚在山前,有时候还会夸赞一下大山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