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昭然步伐一顿。
身后已经传来水声,姜宛卿入水了,风昭然心头骤然跳得厉害,眼睛什么也没看到,脑子里却已经胡思乱想。
卿卿的身段……玲珑宛转,无人能及。
“……当真吗?”风昭然的声音微微有几分发紧。
姜宛卿心说都同床共枕过了,还差这一点子吗?
“殿下进来吧,我有事想请教。”
风昭然转身。
然后顿住。
姜宛卿确实是泡在浴斛里,但……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穿着衣服。
风昭然默默地跨进了浴斛之中。
姜宛卿隐约觉得他看上去好像有那么一点失望的意思,不过她无心探究,只问道:“未未说,殿下是梦见我出事,才来找我的?”
上一世她当时抱着宋晋夫的尸体,惊悲伤痛,神思混乱,记忆不清,只记得当时杀退流匪的似乎是一支商旅,有商有农,像是人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还把她送往附近一户人家休整调养,直到风昭然起兵,接她进入军营。
整个过程中,风昭然并没有出现。
据风昭然以前提及的,他会梦见一些自己做过的事情,但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他是怎么梦到的?
她浸在水里,发丝早已被淋湿,眼睛睁得微圆,整个人像一只被淋湿的猫儿。
风昭然的脸上有一丝明显的痛苦之色。
姜宛卿对他这种神色太熟悉了,一看见便想此人又要骗她,但是不对,他这还没开口呢。
“卿卿,”风昭然低声道,“你梦见过在隆城官道的事吗?”
隆城正是当初她遇见流匪的地方。
他果然梦到了。
“没有,”姜宛卿不动声色,“隆城官道怎么了?”
“孤……梦见你在那里遇到了流匪。”
风昭然感到了熟悉的痛楚,但这次不是因为谎言。
梦和现实非常相似——在梦里,他和带着南疆军暗暗潜入庆州的张述接上头,然后听南疆军说起有一拔流匪的消息。
南疆军之所以注意到这一拔流匪,是因为它们虽然是做流匪的打扮,但形迹可疑,不像是庆州人。
此次潜入庆州的南疆军并非单纯只是来保护他,更是要为他打探消息。在南疆军带来的无数个消息中,这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无由地,风昭然上心了,详问种种细节,终于判定,这些流匪是宫中来的。
再一算姜宛卿的回京路线,正好经过这拔流匪活动的地盘。
他带着人快马加鞭即刻赶往隆城。
然后就看到了让他从梦中惊醒的一幕。
流匪们打着马挥着刀嬉笑,宋晋夫身中数刀,浑身浴血,手撑着山石,呈一个保护的姿势,至死不屈。
血往下滴落,姜宛卿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脸颊与衣襟上全是血,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宋晋夫的。
风昭然从来没有见过姜宛卿那么恐惧的脸。
他也从来没有感受过那么深的恐惧。
就在他要冲过去的时候,张述死死拉住了他:“殿下,你不能露面!”
南疆军扮成的商旅冲了过去,他知道她可以得救,但深深的痛楚埋在他的胸膛,他生生被疼醒了。
风昭然以前觉得他和姜宛卿总是做梦到同一件事情确实有点奇怪,但梦总归只是梦,于现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可这一次他没办法坐视,他赌不起,也输不起,但凡梦与现实有半点关系,他都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不顾张述的死劝,风昭然命南疆军查到姜宛卿一行人的行踪,然后一路追了过来。
他终于发现了这个残忍的真相——梦不仅仅是梦,梦很有可能变成现实。
这个念头让风昭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心痛之余,无比庆幸自己一意孤行。
他望着姜宛卿,“卿卿,孤想抱抱你。”
姜宛卿只觉得他的声音沙哑得很,眼角甚至有点泛红,看上去很不对劲,“殿下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风昭然已经凑过来,将她揽在了怀中。
姜宛卿浑身僵了一下,甚至开始怀疑风昭然是不是想做什么,但是风昭然没有,他就是这样抱着她,抱得很紧,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姜宛卿:“……殿下?”
这是做什么?她还有很多话没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