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悦过去,她现在知道他是病了。
“陛下,你……还好吧?”
她迟疑了会,小声问道。
元茂摇头,“不好。”
他又道,话语里带着孩子般的委屈,“很不好。”
白悦悦不说话了,元茂抬头去看她。
前生他把她软禁在长秋殿,但他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长久的缠绵病榻,让他性情大变,他所有的悲愤和痛苦无处发泄。对着近身的所有人怒斥,近侍动则杖毙。
朝臣宗室近侍对他噤若寒蝉避之不及,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之前也有病痛的时候,但不是那样子的。
他想见她,但也恨她。拼着一口气,活活的熬完了最后那段时日。
这恨意从死亡开始就未曾消弭,带到了这一世来。
但此刻,他不想再让那些恨意折磨自己,他想要看看她。
“陛下喝药了没有?”白悦悦走过去。
元茂在病中,脸色雪白,但是唇却还是猩红的,生出了几分诡谲的妖冶。
身躯在白色的中单下,显出几分清颧单薄。
元茂摇摇头,又点点头,“之前喝了点,但是难喝死了,朕就不喝了。”
白悦悦轻声道,“那不行,怎么能不喝药呢。”
或许是他此刻的模样过于温软无害,白悦悦胆子也大起来,她像哄孩子一样,“喝了药才会好。”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轻声道,“陛下犯了咳疾,连着两日都没怎么好好入睡过了。”
白悦悦闻言往卧榻上看去,病榻上的少年人清瘦,面上的病气和猩红的嘴唇在那副动人的容貌上生出了妖冶的韵味。
“那不好的。还是要喝药,至少得把安神饮子喝下去,好好睡一觉。否则的话,年轻也会受不住。”
元茂觑她,笑的虚弱,“朕不想喝那东西。”
“要喝的,要不吃几个蜜饯菓子,就不会觉得难喝了。到时候小女再给陛下读几卷书,陛下就可以睡一会了。”
“睡了之后,就会有力气。到时候会慢慢好起来。是不是很好?”
她笑着和他数喝药的好处。
中常侍见状赶紧把准备好的安神饮子端上来,直接送到了白悦悦的面前。
白悦悦以为是宫人或者是中常侍自己上,没想到竟然将喂药交给自己了。
她满脸错愕的看向中常侍,中常侍那张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眼神往那边元茂躺着的卧榻上看了一眼,然后飞快的把碗交到她的手上,向后退了几步站定。
白悦悦捧着碗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她心里告诉自己,面对的是病人,不管如何都要照顾一下。
毕竟她上回犯病,也是元茂派人来给她治病的。
这也算是回报他当初伸出的援手了。
她持起食匕,将饮子搅和了下,然后喂到元茂嘴里。
元茂照顾她的时候,笨手笨脚的,他身为皇帝,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突然让他出手照顾人,颇有些手慌脚乱,开始的时候,胡饼或者羊乳不小心呛着她,到了后面他熟练了才好。他给她喂食,给她整理衣裙发鬓,一切都是他亲手来。
喝药还是一口气喝完比较好,她就不耐烦这么一勺勺喝。尤其这药一般都苦,这么斯条慢理的喝,和受刑也没什么区别。
元茂被她喂了一碗安神饮子,她又从宫人手里拿来蜜饯,小心喂到他嘴里。
“小女给陛下读会书吧。”
“你要读什么书?”元茂问,似乎喉咙处的疼痛都减缓了许多。
她笑道,“之乎者也的,什么都行。小女在家读这些书,看不到几炷香就要睡过去了。”
她才说完,元茂笑起来,他手掌捂着脸,乌黑的眼睛透过指缝看她,“你也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什么别的。再说了,小女也是说实话。”
“陛下应该也是这么觉得吧。”
倒是把他也定性成和她一样的人了。
元茂笑了。
她叫人去给她取来晦涩难懂的先秦经典,然后摊开了就读。
白悦悦读完了几卷,觉得有些口渴,再看床榻上,元茂已经睡去了。
她之前见到他的样子,哪怕是温文尔雅,也总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强横霸道以及高高在上。
如今睡着了,倒是显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他睫毛生的很长,也很浓密,轮廓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透出几分柔软和刚毅。
中常侍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打发时间,等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元茂还没醒。她起身准备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