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恒郎的脸色坏了下去,继续道,“更重要的是,这些中书学生为人正派,都是正直之辈。有道是近朱者赤,你和他们多多相处。耳濡目染,想来也能学得他们的品行。”
话都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半点路留给恒郎了。
罗氏听到元茂的安排,反而放心下来。
家里儿郎的读书等事,就算是正经主母都不一定能说的上话,更别说她一个侍妾。恒郎都是和家里其他兄弟一道读书,作为父亲的白逊整日里除了和姬妾们寻欢作乐之外,也没见过做什么正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做父亲的都这样。除非歹竹出好笋,要不然便是有样学样。
恒郎已经到了半大不大的时候,读书三心二意不说,连着家学里的夫子都不一定能降得住他。再加上他背后还有个亲姐姐做皇后,谁也不敢真正的约束他。
罗氏都一日日听着儿子在外有事没事的闯祸。再加上白逊只要他不把天捅漏,也不管他。
这些事她也不好对女儿说的,宫里上有太后天子,下还有那么多女官黄门等着女儿去操心。再把儿子干的那些混账事说过去,那不过是让她烦恼罢了。
没想到天子竟然出手了,那可就太好了。
中书学是个什么地方,里头全都是学富五车的。中书学生绝大多数不是有出身,便是博闻强记。品行上也是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和这些少年人在一起,总好过那些有意带着他一块胡天胡地的狐朋狗友。
“姐夫,我不想去。”恒郎一咬牙道。
元茂被恒郎那一声姐夫取悦,他听恒郎说不愿意,也没有任何的怒火。
“为何?”
恒郎两眼一闭,“那些人都看不上我,觉得我是外戚,是靠着姐姐才有今日。和他们在一块又有什么意思。”
罗氏听着儿子的话,脸都变了。
元茂浅笑着听完,“你是外戚没错,但就算是外戚,也有有本事的。朕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期许,只盼着你好好的读书,修身养性。如何对旁人的轻蔑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
“日子过得太顺遂了,就会狂妄。”
元茂道,“明日你就去,也不用挑日子了。”
恒郎看向姐姐,白悦悦看笑话都来不及,更别提帮他,她浅笑着看他,“陛下说得对,你在外面闯祸真当我不知道,现在有人治你,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恒郎这下彻底无计可施,只能一头应了。
元茂手掌轻轻压在他的头上,叮嘱了几句话,另外又赏赐下好几卷古籍给他。让他好好的读书。
此时书籍都是不可多得的东西,尤其没有活字印刷术,“”书籍除了靠双手来抄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所以士族们能垄断朝堂,也是因为他们藏书万卷,子弟们比其他人更有机会成才。
元茂赏赐的东西,可比赏赐给罗氏的黄金以及人参要珍贵的多。
恒郎当然知道古籍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天子愿意赏赐给他,自然是对他的看重。一时间又高兴又沮丧,一张脸都看上去滑稽可笑。
元茂留人在宫里用了一顿饭,原本他还想留人继续呆着,但是罗氏说要回去给儿子收拾一下,好明日去中书学。
元茂稍稍挽留一会,见罗氏还是执意离开,就让她去了。
等罗氏和恒郎一走,白悦悦就一头笑倒在他怀里,“恒郎的那个脸,看得我都想笑。”
元茂抱着她,跟着她一块,“瞧着他不高兴,你这个做阿姐的,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白悦悦在他怀里翻身过来,反问道,“怎么笑不出来?”
她眼神明亮,把他上下从头至尾的给打量了一通,“陛下知道,方才陛下看起来像什么吗?”
元茂被她勾得来了兴致,反问道,“像什么?”
“像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
她想起元茂之前把手放在恒郎头上,谆谆教诲的模样就更像。
元茂一愣,她已经笑的完全在他的怀里滚了两滚。
元茂望着她,唇里有了些苦味。
追封他生母为皇后的诏令从门下省出去,礼曹立即就安排了起来。找不到遗骨,只能寻一些当年的旧物代替遗骨迁入皇陵。
同样,天子也得拜祭父母。这样的场合,白悦悦也要在的。
这种场合肃穆浩大,祭台被堆的高高的。她和元茂上去,眼光只要往旁边一暼,就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冠帽。
衣冠磊落的须眉们,在礼官以及鼓声的号令下,膝下像是被砍了一刀。齐齐的跪伏在地。
白悦悦曾经在封后的时候,和元茂一起接受百官朝贺。现在再看,一片人头下展现的是恭谨的背脊。
众人拜伏在下,展现出完全的臣服。
她不喜欢跪人,但是看别人跪自己,也是浑身上下不太舒坦。
但是见到这么多位高权重的跪在祭祀的高台下,心情格外的微妙。
祭祀考妣是大事,元茂全程一丝不苟,白悦悦身着大礼服和他一道祭祀。等到祭礼完毕,元茂一言不发。
回到宫里,白悦悦除去身上的礼服,沐浴过后倒在卧榻上,不多时宫人们纷纷向一个方向行礼,白悦悦看去果然见到了元茂过来。
两人在太华殿过的就和平常的夫妻没有什么区别,就算他日日都要很晚才能就寝,也会和她躺在一起。
什么孤枕难眠她从未体会过。
不过就算没有元茂,她也照样能吃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