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赶紧签吧,别犹豫了,再犹豫人都没了。”
陆荀庭陷入无尽地犹豫,看着面前的一张纸,上面大写加粗的写着无抽搐电痉挛及麻醉知情同意书。
林逸舒在瑞士休养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带人回了西城,想着南方风景好,小桥流水人家,春日暖适合养病,没想到随之而来的还有抑郁、焦躁、自杀、失眠。
发现这个病的人是宋慧韵,那天陆荀庭不在西城,她过来看她,和她聊天。
林逸舒病怏怏的,瘦了很多,抱着腿坐在床上,屋子里很暗,窗帘是拉上的。屋外是春日温暖的阳光,如果打开窗还能闻到青草修剪过后的清香。
宋慧韵和林逸舒聊了很多,大多是说陆荀庭为了找她历经千辛万苦,她点着头说,辛苦他了。声音是小声地温和的。
宋慧韵又问林逸舒恨陆家人吗?
她缩在被窝里,怕怕地点头,又小幅度地摇摇头说:“我不讨厌他们,我只恨我自己,信了不该信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那天晚上打电话给陆荀庭的时候是十二点,他正在陆氏准备股份转让协议,他要把他掌管的陆氏部分全部转到林逸舒名下。他从京城赶回西城不远,林逸舒躺在急诊室里洗胃,她有点蠢地吞了二十颗安眠药,是宋慧韵发现了她。
“哥,别愣着了。”陆荀尘把钢笔塞到他手上,这会儿还是在医院。
“她会把我也忘了,对吧。”陆荀庭沉声。
陆荀尘愣住了,不知道怎么说。
接受mect治疗是最差的选择,这几个月来林逸舒时常被细碎的情感折磨,做噩梦是最轻的,他连碰她,抱着她睡觉她都会觉得痛苦。
她再没跟他红过脸,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会哭着说对不起,越是这样他心越痛。
医生说不是忘掉全部,就是忘掉痛苦的记忆,他自责自己在她记忆里留下那么多痛苦。
忘了吧,都忘了吧。
陆荀庭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她第一次接受mect治疗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那天阳光特别暖,他特意穿了身浅色的衣服,陪着她来医院,进ect治疗室之前他还帮她把头发束了起来,她的头发早已经褪成了黑色,发尾处还有一些焦黄,他第一次学扎马尾,轻轻地小心地给她扎还是没扎好。
医生叫她进去,他握了握她的手,她朝他艰难地笑了一下,他特意选的能看见她治疗的玻璃房间,他身旁是一些吃的东西,他们在来的路上买的,做这个治疗要空腹不能吃饭,他怕她做完了饿。
她这一天都没吃东西,早上抽血查验了肝肾功能,之后又扎针输入阿托品,在等待区等的时候,他总怕碰到输液的地方,看着她受罪,他心里又难过又无奈。
林逸舒躺在床上,被麻醉医生、护士推到ect治疗室里,陆荀庭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她,医生先是给她扎入静脉输液针,而后把eeg传感器置于头部,其他传感器一一在胸部等位置放置好,其他传感器用于检测心电图。
所有装置连接好后,麻醉医生给她注入麻醉剂,护士在她耳边轻轻数数。数到第二十声林逸舒就进入了睡眠状态,护士立刻给她静脉注射肌肉松弛剂,防止她抽搐起来伤害到自己。
治疗真正开始,医生给她带上氧气面罩,医生按通电源才是真正的黑暗时刻,林逸舒脑子里的画面,那些痛苦一帧一帧在脑子里浮过,被打、被遗弃、被爱、被囚禁。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甜蜜也是痛苦,痛苦也是甜蜜。
陆荀庭看着她在治疗室里抽搐的样子,心疼地无以复加,这份痛细细密密地点进他心头,心脏像插了一万根钢针,看着她无声地抽搐,就像在有声地谴责他。
医生护士帮忙按着她不断抽搐的身子,她那么小一个,就躺在那个床上抽搐着,他又无奈又自责。
三十分钟后,林逸舒才从里面被推出来,她还昏迷着,被推到病房里,医院外面是闹闹嚷嚷的,陆荀庭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这些日子一直是他在陪着她。笨拙地学着怎么照顾她,林逸舒都知道。
睁开眼睛就听见他温柔地说:“想不想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