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还是走到了府上,
刚到家,姜明还不待叫人,便看到家中管事忧心忡忡地站在外头,旁边还围着许多小厮
。见到姜明,他们马上是找到主心骨一样,慌忙走过来,禀告道:“老爷,咱家的牌匾都被人给摘了,方才宫里来了人,还说要收了咱们家的宅子!这可如何是好?”
姜明抬头一望,他那尚书府的牌匾果然没了,如今只留一扇光秃秃的大门。这宅邸,是从前先皇赐给他的,如今他才犯了事儿圣上就要收回去,也太心狠了些。
往后……再无尚书府了。
黄氏听闻动静,得知丈夫归家,忙不迭地从里头出来。可只瞧见了丈夫,却未曾见到儿子,黄氏那颗心立马往下直接坠。
她总有股不好的预感,从昨日晚上开始,一直到现在看到丈夫完好无损的回来,这份不祥之感不仅没有压下去,反倒愈演愈烈了。
黄氏只叫了一声“老爷。”
姜明目光呆愣愣地看着她。
这一眼,看得黄氏别提多心酸了。他们家风光无限、位高权重的老爷,几时这样落魄过?
黄氏不忍旁人看到老爷如此失态的模样,亲自把他掺回府里。
黄氏小事上容易犯浑,但唯在大事上面拎得轻,她什么都没问,纵然她心中关心儿子,纵然她有千言万语,可黄氏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若是可以,黄氏想等丈夫精神稍微好些再问他今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意外来得比黄氏想的还要快。
不多时,朝廷便来了人,说要过来查账。
“咱们家也要查?”黄氏这才慌了。
好好的怎么查起了账,难道之前的案子还不算完?
姜明见户部的人过来查账,亦是随他们去。
他的确在儿子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但却不至于一错再错。圣上想查,那就让他查去吧,反正他也未曾贪过朝廷一针一线。
黄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眼瞧着这些人翻箱倒柜的实在不像话,黄氏这才惧怕地问道:“怎么这些人如此蛮横,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人你不知道……”姜明目光沉痛,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于他。
若是可以,姜明宁愿永远也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他不仅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还被夺去了官身,一辈子不得起复。
他的妻弟因为他儿子买凶·杀人,被终身监·禁,他儿子过失杀人,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至于他最得意的长子,此生只怕与官场无缘。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几个人造的孽。
黄氏吓得脸色苍白,嘴唇也直哆嗦:“怎么会这样?”
黄氏追问:“跃儿不是说,杀人的是那个卫平么,怎么变成了他?”
“一直都是他,卫家小子不过是替他顶罪而已,那也是个可怜人。”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愁苦。
他们夫妻俩早该想到这一点,或者已经想到了,只是迟迟不跟面对现实罢了。
其实姜明是怀疑,黄立夫却早就知道此事。
他是知府,自然能问出别人不知道的事儿。事关外甥的性命和自己的筹谋,他做的比从前哪一场都还要绝,直接要了别人的性命。
可如今东窗事发,他们一个也没落到好。
黄氏眼泪一滚就下来了,泣不成声:“咱们让亲友去求情。跃哥儿若真是过失杀人,只要他还留有一口气在总有出来的那一天。可老爷您是无辜的,咱们好好求一求圣上,他定会开恩的。”
“不,他不会。”姜明深知这一点,
今日过来陪审的人里头,不乏有与他相熟的人。可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肯替他求情,他们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底下见风使舵的小官了,让他们求情也无用,圣上也不会听。
姜明恍惚明白过来,如今的朝堂早已经是萧瑾的一言堂了。
曾几何时,他还能带领一众文臣为了李丞相摇旗呐喊。那会子他在想什么来着?他在想,反正圣上势弱,他们便是做的过分一些也无妨。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身上,姜明方才知道厉害。
错了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错了不该替李丞相求情的,只怕那时候圣上就已经记恨他了。若该有机会,他必定不会出头!
姜明悔恨交加,捶胸顿足,连连咳嗽。
黄氏还在着急,她甚至都急哭了:“老爷,这可怎么是好……”
姜明茫然一片,也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姜家的倒霉日子才正开始。从前姜明位居高官的时候,并不太算会做人,加上他又背靠李廷芳,深受李廷芳器重,不知不觉招了不少的恨。如今他姜家被圣上一脚踢到了尘埃里,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不知凡几。
其它人还能忍得住,从郑青那儿得知卫平早已被谋害身亡、还顶替了别人的杀头罪名被冤枉了一辈子的卫家父母坐不住了。
他们不仅去黄家闹,也去姜家闹。
黄家那边日日都有官兵把持,凶神恶煞地他们不敢常去,姜家这边便无所顾忌了。
姜明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一来二去,姜跃本来就不干净的名声真的更臭了,连带着姜家一家在百姓们看来也是臭不可闻。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姜跃不是什么好人,从根子上就歪了,那他的生父生母、连同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还能有什么好的?
因为这些事儿,姜家人最近都不敢出门。
不过后来宅子被收回,不得不顶着这些流言蜚语出去又买了一个小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