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夏国人还挺懂得礼尚往来, 咱们赠了他一只瓶子,他又回了一个。”梁毅忽然扬声道。
洪儒盛汗颜:“这不是——”
“只是这瓶子似乎从未见过,哪来的新奇样式?”梁毅平时就喜欢打断别人的话,从小到大这臭毛病就没改过。
洪儒盛被打断之后, 心里略有一丝不爽, 等了一会儿方才回了一句:“这是夏国的青花瓷, 他们那边自个烧出来的,别国都没有。微臣手中之物正是夏国的青花瓷国宝, 上面以梅兰竹菊入画, 又称四爱梅瓶。”
洪儒盛说完, 将手中的瓶子放在了显眼的位置, 轻轻转动了两下, 让边上的人都能看清上面的精美的图案。
真是巧夺天工。
就连方丞相也情不自禁地围了上来, 目光中带着惊艳。
方丞相是个实诚人,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这两只宝瓶谁更出彩,他感叹:“是我见识浅薄了。”
上面本来看的津津有味的齐皇一听这话,顿时不痛快了。
要不怎么说他不喜欢丞相呢,就是不会说话的德行,他能喜欢上吗?
梁毅瞥见他父皇的脸色,义正言辞地呵斥:“丞相您这话什么意思?咱们齐国的白瓷远近闻名,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瞧着,这所谓的青花瓷也不过尔尔。”
齐皇跟着点了点脑袋。
……那些想骂二皇子有眼无珠的皇子们纷纷闭了嘴。
他们这要是反驳,岂不会让老二继续上纲上线?罢了罢了,就装聋作哑吧。
梁毅挤兑完了方丞相,又开始找洪儒盛的茬:“洪大人真是好大的面子,出使了一趟,人家连国宝都舍得给你,洪大人与夏国可真是情分不浅。”
“殿下!”洪儒盛噎的难受,不吐不快:“微臣何曾说过别人所赠?”
梁毅没想到洪儒盛会突然质问:“那你方才——”
“不都是您一个劲地在说么?可曾给微臣解释的机会了?都说了这是国宝,你见过哪国君王会把国宝随随便便赠予旁人的?”洪儒盛也来气了,平生头一次这么刚。
他在夏国受气也就算了,凭什么回来也要受气?
而且他之所以在夏国受气,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他们圣上舍不得钱吗?凭什么倒霉的总是他啊,洪儒盛委屈得要命:“咱们此番是在人家白吃白喝,临走时还白送了微臣一个国宝,谁家皇帝这么蠢?啊!”
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梁毅被怼得哑口无言。
周围几个皇子,只觉得狠狠出了口恶气,大皇子阴阳怪气地道:“洪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位二皇子一向把他自己当成个宝贝,自然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天下所有的宝贝都是他的,就算不是,也给他留着。”
齐皇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连忙呵斥:“行了,有什么好争的?洪爱卿,你既说了不是赠予,那此物究竟是怎么来的?”
洪儒盛有些忐忑,但转念一想,他完全没有忐忑的理由,毕竟这花的可都是他的钱,所以洪儒盛心一横,张口便道:“乃是微臣买的。”
方丞相问道:“这价钱只怕不低吧。”
“那是自然,若是价格低了,我还不乐意买呢。”都说了是国宝,自然该有国宝的价格。
虽然洪儒盛买回来之后有些心疼,但他心疼的是自己当初那么痛快地把钱给付了,没有讨价还价,而不是心疼自己花了钱买了这只青花瓷瓶。
宝贝确实是好宝贝,他拿到手之后便好生鉴赏了一番,结果越看越满意。
“足足花了两千贯呢。”洪儒盛有点心疼,又有点自豪地说道。
“你说什么?”齐皇看洪儒盛的眼神都不对了:“你花了两千贯,就为了买这么一只瓶子?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这么漫天要价,你脑子糊涂了不成?”
洪儒盛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齐皇攥紧拳头,才忍住没骂人,他又看向边上的那些冤大头:“老实说来,你们在夏国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后头的冤大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能坦白。
他们在夏国买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满打满算,能够塞满五辆马车。这次去夏国的都是不缺钱的主,而夏国那边的人又格外会做生意,往往三两句就把他们给套牢了,一旦被忽悠住,再想醒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诚然,这些人是被宰了,但却被宰的心甘情愿,甚至还觉得自己赚了。
哪怕眼下被齐皇质问,他们也不觉得后悔。
毕竟这些玩意儿若是转手卖出去,那挣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呢。
齐皇听闻之后更痛心疾首:“真是一群糊涂东西,就这么着了夏国人的道,你们是嫌他们在齐国赚的钱不够多,还得巴巴给他们送去不是?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道,他们这是借着你的手把瓷器送到齐国!蠢货,朕快被你们给气死了,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
洪儒盛大着胆子问:“那您……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要禁止青花瓷入齐。”
方丞相提醒:“圣上三思,齐国夏两国原本是签过文书的,贸然毁约,岂不是将齐国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届时旁人该如何看待齐国?”
齐皇恼羞成怒:“那你说怎么办?”
方丞相没办法,夏国人做事虽然计谋不断,但是大致都是明谋。就好比这次,他们就是借着洪儒盛的手,给青花瓷打了一场漂亮胜仗。一个新奇东西面世,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趋之若鹜。
若是他们禁止青花瓷入齐,只怕最后的结果是屡禁不止。
齐皇也想通了这个症结,越发生气:“还不都怪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
这话罪名可大了,洪儒盛知道不能放任事态发展,想起夏国拆除坊墙以至临安城内工商迅速发展一事,便起了鬼点子,道:“圣上,微臣等并非是被人蛊惑,而是借着搜罗瓷器的名字仔细考察了一下临安府。这临安府已非昔比,街中行人如流,商铺星罗棋布,各种商品鳞次栉比,当真是繁华至极,比咱们的都城还要热闹许多。微臣观察了两日,发现临安城能有如今这样的造化,完全就是因为拆除了坊墙,让坊市不分,昼夜不禁。我朝地大物薄,底蕴深厚,没能一飞冲天,完全是因为方法不对。若是咱们也能学着这样,一两年之内,必能将那临安城彻底比下去。”
“临安城,真有那般繁华?”
“那是自然。”洪儒盛开始煞有介事地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