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主动,努力,就能够改变的。
浅绿色的狗尾巴草,绒绒的顶端接到了一滴又一滴热泪,压得它频频弯了腰。
她知道部队的召唤对于计戍寻意味着什么,他拒绝不了,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会答应。
应樱低着头,使劲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蒙着视线的水雾忽远忽近,欲坠欲不坠。
这时,有人握着块手帕,递在她眼前。
应樱怔松中抬眼,朦胧的眼眸中倒映着计萧惟的脸庞。
明明也不过一两个月没见,但是却像是三五年没见过那么久。
眼前的人比起之前,感觉有些陌生。
她伸手接过手帕,嘴唇抿了抿,眼泪漫进味蕾,一片湿咸。
“怎么了?”计萧惟蹲下来,看着她的温柔神色中透着担忧。
应樱擦了擦眼睛,摇摇头,“一点儿小事。”
“你听说了?”计萧惟知道她在瞒着自己,但是她和计戍寻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
应樱盯着眼前地面,被人戳中心事,没说话。
“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计萧惟沉了口气,他劝告她:“计戍寻是家主,等以后他退伍以后,回来也还是家主。”
“他的事业和婚姻注定不会简单,因为牵扯的事太多太杂。”
“应樱。”
她抬头,声音含着哭腔:“嗯?”
“有件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计萧惟说。
然后,在应樱的懵懂注视下,他告诉她:“我偶然间得知,关于你父亲的死因。”
“我爸爸…?”她更不懂了,“我爸爸不是因为车祸吗?”
“是车祸。”计萧惟无框眼镜后的眼眸透着暗光,声音发沉:“但是这场车祸,本来不该发生。”
……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杀手潜入计戍寻父母的卧室,残忍地暗杀了夫妇双人。
就在杀手刚刚得手,打算离开时,他正正撞上还没有睡的计戍寻。
计戍寻喊了人,惊动了计家。
杀手落荒而逃,四面包围,他藏匿不好离开。
这时候,杀手的目光对向了开着货车,跑完夜活顺便来接妻子下班回家的货车司机应保民。
杀手钻进了他的车,用走私的枪/支威胁应保民开车。
应保民被杀手挟持,一路上了山。
当时的应保民大概率是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在驾驶途中试图反抗,和杀手发生争执,最后没有控制好,货车冲出了护栏。
车辆翻下了山,高处坠崖,那么坚硬硕大的货车都摔得遍山碎片,车里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警车追上来的时候,杀手和应保民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
应樱的母亲没有让她见最后一面,也是因为情况太过于残酷,不想让孩子面对这些。
而她托那么多关系想查清丈夫的死因,最后也在得知这些都与国家高级机密有关后,不再执着。
“这一切的源头,当然是那个雇佣暗杀组织的错。”计萧惟讲完这一切,他看着一脸呆滞的应樱,说:“但是换个角度来讲,如果没有计家…你父亲也不会死。”
“你的家庭不会破碎,你母亲和你也不会遇到那样人畜不如的继父,不会经历那些惨痛绝望的事。”
“计老爷子和计戍寻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才得知你过得不好时,在那年把你接到计家来住,这些年这么照顾。”
“我也算是看着你从小姑娘长大成人的,你叫我一声哥,有些话不好听,但是我也得跟你说。”计萧惟缓缓站起身,替应樱自己向她提出了一个最残酷的问题:“你要学会分辨,计戍寻对你的态度到底是照顾,还是别的。”
说完,计萧惟见她依旧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他知道她需要些自己的空间,于是转身离去。
计萧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原本就被乌云缠绕的她彻底击溃。
人在极端震惊和悲伤之下,是作不出任何反应的。
因为神经已经麻木了。
应樱就坐在藏风园的石阶处,这里,是几个月前计戍寻刚回来时她和小枝吐槽他不让养动物的地方。
短短几个月,从春天到夏天。
母亲从一个普通的保姆,升职到计家的管事之一。
她从住在那样的混乱环境,到在计家这样寸土寸金的庄园里安稳无虞地生活七年。
原来这些,都是出于,计家人对于他们一家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