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心里焦急难耐,噙着泪想说不要,但撞进姐姐温柔沉静的眼睛里,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
一路走一路劝,妹妹的哭声终于渐小,幸好有雨声遮掩,不至于惊了王府中人。
沈观鱼在自己的昔杳院中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客房,又催妹妹去洗个热水澡后。
这时赵复安遣人来问,她想了想,打算自去和夫君言明,想到身上的水迹,又拿了件披风挡住。
进了正房厅中,就见罗汉床上已端正坐了一人,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模样,正是她的夫君,齐王世子赵复安。
出身显贵又模样俊俏,更是京畿中多有美名的才子,嫁给他的沈观鱼,自是人人称羡的对象。
听见门外传来响动,赵复安自书册间抬起头来,含笑唤道:“观鱼。”又见她身上披风,微微皱眉之后归于平静。
沈观鱼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替他把茶盏重新斟满。
赵复安问:“回来在院中不见你,是去了何处?”
沈观鱼便把妹妹来王府拜见之事略说了。
他皱眉将书册放在一边:“张凭云的案子兹事体大,可不能轻易沾惹。”
沈观鱼虽是妇人,但身为前大理寺卿之女,看着父亲从地方按察使做到大理寺卿,耳濡目染,这点眼界还是有的。
她知道轻重,但见赵复安避之不及的模样,心底略感不适,但仍勉强点头道:“自然。”
知道她识大体,赵复安松了眉头,又说另一件事:“祖父这回的寿辰宴办起来……会难些,怕是要辛苦你了。”
“动天之德莫大于孝,这本就是妾身该做的,妹妹来王府之事,也请夫君在母亲面前说项一二。”
他过来拉她的手,眼前妻子容色动人,赵复安玩笑道:“为观鱼,义不容辞。”
沈观鱼亦回握他,温然浅笑。
赵复安知道,他再找不到这么好的妻子了,若不是她父亲死在了任上,几乎无可挑剔。
瞧着这对夫妻的恩爱模样,外人定然想不到,成亲三年的他们,竟还是有名无实。
当年新婚夜,本该是酒酣耳热情意暖,当再进一步之时,新婚夫婿却再无任何动作,只说了一句:“睡吧。”
沈观鱼从羞涩无措中听到这句,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未准备好,来日方长,慢慢说吧。
然而圆房这事一放就是一年。
沈观鱼和赵复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新婚夜前也未见过几次,却听闻是赵复安亲自求娶的她,如今冷情至此,她虽疑惑,到底碍于矜持,并未开口,所幸婆母并不催促,
其实坦言,赵复安除了不与她行夫妻之事,其他没得说。
性子温柔和善,才华横溢,模样也如温雅俊俏,玉树临风,当初在盛京是人人欣羡欲招纳的佳婿。
日常会赠她情诗钗环,夫妻亦有描眉之乐,就连她冬添衣夏用冰之事也全放在心上,可谓关怀备至。
如此好的一位夫君,只是不通房事罢了,天长日久,她自然也对夫君有了情意。
成亲一年后,彼时身为大理寺卿的父亲死在任上,赵复安也是在这时告知了她自己不举之事。
沈观鱼已嫁为赵家妇一年,又失怙恃,夫君待她温柔,也就安静地接受下来了。
她从未表现过不满,只是这之后,赵复安有些……常避着她,二人同床更少。
第一年,第二年,盯着她肚子的人不少,流言自然也甚嚣尘上,有粗鲁的话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还霸着丈夫不准他纳妾。
对此赵复安特意写了文章申斥一顿,又是一番佳话。但虽是如此,沈观鱼生不出来的骂名到底是坐实了。
而她因赵复安的体贴,心中有情分在,也默默忍下这些冤枉。
如今已是成亲的第三年,赵复安早已不复旧日关怀亲密,沈观鱼守着这静如死水的婚姻,只茫然走下去罢了,还能如何。
见他起身,沈观鱼问一句:“夫君今夜在何处安置?”夫妻二人这两年连同床安眠也变得甚少。
赵复安道:“淘了一幅字画,颇有意趣,打算临摹一番,夫人不必等我。”
夫妻俩闲叙已毕,赵复安出了门去,小厮业安赶紧跟上了他。
雷声又是一刻不停的响,“夫人今日都做了些什么?”赵复安照旧问。
业平忙答:“与旧日无异,并未见过任何外男。”
身有短处的男人,即使知道自己的妻子再是安分,也不免害怕,毕竟不能给女人满足,总会担心她在外头有野汉。
“嗯。”赵复安看了看雨势,今日是没法出门了,便去了书房。
之后自然也将和齐王妃说项之事忘在了脑后。
沈观鱼在厅内端坐了一会儿,将那盏冷掉的茶到了,不是不知道他的改变,若说具体到什么时候,大概是她爹死了,赵复安和自己坦白不举之事后。
她仅是叹了口气,看看四方的厅堂出身,这一日日木偶提线似的过日子,她已经不再费心地去记得时间了。
日日往复,并无不同。
起身去沐浴换了身衣裳,沈观鱼往客厢而去,沈落雁沐浴出来不见长姐,又闹着要出门,被丫鬟拦住,直说这是王府内苑,不得胡闹。
沈观鱼带着一身水汽,终于是过来了,沈落雁一见她就往怀里扑,鼻子有变得酸涩,夫君不再,自己只能依靠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