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赵衣寒的习性,风流成性又左右逢源,两年前,他和自个夫人成亲才不过两月,分明还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偏又纳起了小妾来。
这短短两年,闹了多少回,都是她过去劝,着实是烦不胜烦。
如今那姑娘怀着身孕一路从淮安上京,其中艰辛自不必说。
看她字迹不错,分明该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怕被那妖物哄得昏了头,真是所托非人!
自己此行一时稳住妯娌的脾气,二是问清那姑娘的意思。
打定了主意,马车就到了巷口,巷道狭小,她们就不能再坐车了,正好另一驾带着王府徽记的马车也停在了巷口。
看守的马车见到世子妃下来了,忙说道:“请世子妃安,二少夫人进去有一会儿了。”
沈观鱼点了点头,带着丹芫和两个下人见了巷子里。
流窠巷长长一条直通到底,两边堆积着各家的零碎东西,青苔和脏水滋生出潮湿沤臭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阳光也难照进这条巷子,有些地方过一个人都难,沈观鱼还能稳住面色,丹芫拿帕子不住地挥着,只可惜香粉的味道在这里边也不好闻。
倒不用她们细找,巷子走到一半,就听得从一个门户中传出来哄闹争吵的声音。
进去一看,是个挤挤挨挨的小四合院,三面都是黑洞洞的小门,住在里边的人衣衫简陋,此刻都出来了,兴致勃勃地瞧着这些富人的热闹。
中间二少夫人朱澜翠声量最大,她是富商之女,生得明艳利索,想法也简单。
“你说你认字,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我可没见过哪个读书人想你这么不知廉耻的,还敢追到京城来,华章园里的妓子还认字呢,你在淮安又是哪个窑子里的雅妓,净干脏事,怀了又怎么样,我夫君连你名字都记不得。”
她话跟不要钱的刀子似的,直往人肉里扎。
风暴的中心是一个低头捂脸的姑娘,被小丫鬟护着,低头捂脸似是在哭,应该就是朔盈。
朱翠澜带来的几个人围着,她们哪也去不得,眼看就要动手了。
沈观鱼上前一看,那姑娘小腹微凸,已经显怀,可不能动。
她忙上前先拉住朱澜翠,“好好的怎么就来这种地方了,闹成这样,你也不怕人笑话?”
朱澜翠差点要反手将拉她的人打一掌,一看是世子妃,生生忍住了手。
“嫂子你今天也别来劝我,往日赵衣寒正经纳来的妾有了身孕,我不说什么,如今你看看这是个什么人,她要不是贪慕王府富贵,大着肚子能千里跑这儿来,卖得好一副可怜样儿。”
“好了,终究衣寒连这姑娘名字都记不得,能有几分上心,就是生了孩子养在后院,也不过就是三张吃饭的嘴,衣寒又能记得她几次?偏你闹这么大,传出去,人家以为她是千里寻夫,你是拆散有情人的恶人呢。”
沈观鱼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自己都恶心的话。
朱澜翠倒是听进了耳,她可不要外人给这对狗男女捏造什么感天动地的故事,自己还要在其中做丑角。
但还是心气不顺:“你没看到她做张做致的样子,谁知道以后是不是个有手段的。”
她说话时,沈观鱼余光见到扶秋要进来,她挥了挥手,让扶秋先在外边站着。
“很是这个理,这样,你先回去,嫂子给你作证,你碰都没碰她,回去只作不知,王妃让我来主持这件事,教训她一下还是办得到的,也不好编排上我和你们院里的事不是?”
朱澜翠一想是这个理,堂堂世子妃出手,那就是肃清家风,
沈观鱼又好生劝了几句,送朱澜翠和她的几个下人出了院子,丹芫也跟着走了。
朱澜翠经过时,扶秋默默把安胎药藏在了背后。
人走远了,沈观鱼深出了一口气,回头看院中的主仆两人。
朔盈从未受过这样的辱骂,她只是想要个说法,结果沦落到住在这种穷巷,失了清白还要被污作□□,她活不下去了。
围着她们的人一离开,朔盈转身就冲回了屋子里去。
沈观鱼察觉到状况不对,赶紧招呼扶秋进来,一道跟到了门口。
小丫鬟也慌,跑了进去就见她正在摸索这什么。
屋子没有窗,光亮只有门口的一点儿,朔盈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还摸到刀刃被剌了一道口子。
听到她的痛呼和菜刀碰到案板的声音,小丫鬟赶紧冲了上去要抢过,但朔盈也发了狠,死活不让她夺下。
“松手,我不活了,松手!”
小丫鬟只是一个劲儿地劝:“小姐,你不要想不开啊。”
两个人争夺着,又互相拖拽着出去了。
门口的两人赶紧推后,“求夫人帮帮忙,救救我们小姐吧。”小丫鬟眼神里带着求救。
朔盈干脆拿脖子去撞那刀刃。
扶秋赶紧抬起手刀劈在两人的手腕上,朔盈痛呼一声,菜刀摔到地上,又被扶秋一踢,滑掉进隔壁的一间屋子。
“我让你夺刀了吗?”沈观鱼状似不满看了扶秋一眼。
扶秋跟了她这么多年,人精似的,赶紧低头认错:“奴婢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求夫人恕罪。”
沈观鱼想去拾起那把刀,那漆黑的门中隐约有人影晃动。
银饰轻响,泠泠悦耳。
一时间,沈观鱼敏锐地察觉到,院子里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都下意识有些后退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