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沈观鱼喊他,“我们乘船出海吧,过两三年之后再回来。”
“好。”
做下这个决定之后,二人就往渡口去了,但手上的通关文书已经不可用,害怕通缉文书出来,沈观鱼和夏昀又做了另一番乔装,悄悄溜上货船。
船在江上飘摇了半个月,终于要到入海的白鳞港,由此乘坐如山般的大船,就能到海外去。
“这几日的雪下个不停,北地的港口只怕已经冻上了,幸好出来得果断。”沈观鱼望着那个高高圆圆的窗户说道。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来了,和她纤挑的身子其实不大相衬,但裹在冬日的厚棉袄里,根本看不出来。
“咱们去的是南方的入海口,倒是不会结冰。”夏昀看她裹得跟一颗元宵一样,十分安心。
“白麟港到了!”外头船夫嘹亮地喊了一声。
夏昀和沈观鱼下了船就在港口的食肆里用起了饭,这里用饭的都是些搬货的工人,沈观鱼在此处实在不便,况且他们还要去钱庄取银子。
拿着凭证进了钱庄,沈观鱼才知道徐脂慧实在是太够意思了,这里边的银子都够他们舒服地活几辈子了。
“阿姐,咱们取完吗?”夏昀问她主意。
“换成银票,一次取完。”沈观鱼果断地说。
若是赵究注意到这个账头,他们三年之后回来生活,这钱就不能再动了,不然简直就是直接告诉赵究,他们回来了。
幸而这里依着东海大港,是仅次于京城的大钱庄,这些数目对沈观鱼他们来说很大,钱庄却轻松就能拿出来。
临走了伙计还会叮嘱一句:“客人,切勿露财。”
沈观鱼和夏昀道谢离去了,夏昀说道:“去这里最大酒楼用饭吧,阿姐要吃得好一点。”
她点了点头,“大酒楼消息也灵通。”
正是用饭的时候,酒楼汇聚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本地富户、文人。
他们边吃饭边说着各地最新鲜的消息,跑堂的提着冒热气的水壶,来回地各桌的茶壶添热水。
从冷风里一走进这扇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有几分热火朝天的感觉。
一路穿过几张桌子,就听见有小官员和书生模样的人似乎在说宫里的事,隐约听到几句“钦天监”“皇后娘娘”之类的话。
沈观鱼和夏昀对视一眼,在靠边的位置坐下,不至于离得太近,也不会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那小官说:“我看了最近的邸报,皇后娘娘为今年雪灾,自请去延山修行祈福了。”
书生问:“这才入冬不久,哪里就有雪灾了?”他一辈子都在南方,有些难以想象。
“上头说是皇后娘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做了个胎梦,梦里神仙说,今年因为端午之变,前废皇子犯了谋天之怒,才要降下灾祸,但皇后娘娘的爹爹,已逝的海晏公不忍黎民受苦,求了神仙恩典,托梦告知于皇后娘娘,让陛下能早做准备。”
跑堂地过来擦桌,顺道问两位客人吃什么,夏昀见沈观鱼听得入神,就自己做主点了几样菜。
“鬼神之说不可尽信,但在雪灾未到之前有所准备,会少死不少人呢,而且国朝要有储了,这也是件好事。”那书生关心的倒是家国大事。
小官摇头晃脑:“如今陛下治下的大靖国运蒸蒸日上,要是来一场雪灾,未免不美,当初娶侄儿媳妇这事听着不好,但没准是那是齐王世子福气根本压不住,你看陛下一娶,不就见出好处来了嘛……”
赵究这些举动代表着什么,沈观鱼看得明白。
他还是不肯放弃,皇后在延山祈福多久,取决于赵究什么时候找到她。
第69章 三年
那小官和书生说到陛下和雪灾的事, 又聊到了陛下提前囤粮平粮价,又让各县镇组织人手通知孤村早做防备,帮助修缮房舍之举。
完全没察觉隔壁桌就是在延山“修行祈福”的皇后娘娘。
他们桌的菜上来了, 沈观鱼还在听着,夏昀动手先舀了一碗乌鸡汤, 递到她的手上:“阿姐,趁热喝,小心烫。”
沈观鱼稍稍回神, 冲他笑了一下, 吹着手里的瓷碗。
一直到小官和书生吃完走了,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沈观鱼慢慢地喝着乌鸡汤,有些神思不属。
“阿姐知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吗?”夏昀扒着饭说道。
如此情深几许,能不能抵消掉那些无意的强势和忽冷忽热呢。
沈观鱼抬眼, 见他吃得马虎,夹了一片蜜汁火腿到他的碗里去,又拿帕子擦了擦他的脸。
夏昀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问话的冷淡也不见了。
沈观鱼决意要做他的阿姐,她从前怎么照顾沈落雁的, 现在也怎么照顾他。
她笑着说道:“我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阿树, 我没法不在意他, 他也是孩子的爹爹,有时候很好, 有时候又真的可恶……”
饭菜的热气在冬日里熏蒸着人脸, 她的神色模糊又温柔,
“但情爱从来不该是一个人的全部, 我原先觉得家人都死了,这世间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若有不顺意的,把余下的人安排好,死了也就干净,但是现在有了孩子,还有了你,你们都是我的家人,那我就该好好活着,把祂好好养大,给孩子做个榜样……
“阿树,你想做些什么?”
“我想陪着你们,就过寻常的日子。”其他的,都是不足说的。
“阿树也是孩子的好榜样,”沈观鱼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一样。
夏昀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说道:“咱们接下来不知道要在海上飘摇多久,赶紧吃完了,去买点备着吧。”
说罢低头扒饭,沈观鱼一想到船上的日子,心有戚戚,也珍惜起这顿岸上的饭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