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医馆里给霍戍单准备了些饭菜,馆里人来人往的忙得没个空闲,坐堂的大夫就黄引生一个,外在有个年长的配药师傅和一个招呼病患的药童。
黄引生看诊写方子空不出手来,还得要看顾纪桃榆,便独只霍戍一个人先吃饭。
饭菜摆在客间贴着窗的四方桌上,由七八个手掌心大小的描花碟子盛着,一水儿的蓝色描刻,显然是成套的。
碟子比之西北的大陶盆碗就显得有些小气了。可小虽小,但样式却多,一眼望进去四方桌被填了个满,看着十分丰盛。
霍戍在北境也有见到这样的描花碗碟,只是在校尉或者是将军的营帐里。素日也不见使,若有文官进营,方才会请出这些器具。
这般器具易碎,在北境价值不菲,为此用的人并不多。
不过江南盛产这些物件儿,在同州做的精致些的描花碗碟价格也并不高。
药童把客窗推开,桌子立时敞亮了起来,外头正对着一处小天井,此时几株小白菊已经提前开了。
亮光落在桌上,也把饭菜烘得更有些滋味。
这还是霍戍到同洲来的第一顿。
桌面置有三道肉食:一碟子两三寸长的整鱼,一碗炙羊肉,外在一碗鸭货;另有两道时令小菜,莲藕丁,脆笋,除此还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汤。
他看着食盒是从外头拿进来的,想是黄引生特地叫的酒楼。
药童布好菜后便出去了,霍戍没客气,兀自举筷吃上一回军营里将军才有待遇吃上一桌的江南小菜。
风卷残云以后,霍戍直觉来对了地方。
江南菜式丰富精细,爽口开胃,就是他糙惯了吃起来像牛嚼牡丹。
午后,霍戍在屋里歇息了会儿后便坐不住。
这头四处有水,他打了些去医馆的马厩里给自己的马刷洗了一通。
马厩里就只一头驴,是黄引生平素去拉药材用的,若非大家大户,寻常人家也养不起多少大牲口,价格贵,又得费心照料。
他闲来无事,把自己的黑马刷的干净油亮以后,顺道也给毛驴刷洗了一通。
同洲流水潺潺,流溪无断绝,时间也好似变慢了一样。
霍戍洗了马,又去外头逛了一通,听城里的人热切的议论着谁谁谁又中了榜,好福气云云。
街上不分时间段的热闹着。
他溜达了一圈日色西沉了才返回黄济医馆。
忙碌了一整日,药童可算是挂了打烊的牌子,正在一块块的合着木板门。
黄引生紧着眉头和配药师傅正站在门口。
“口信儿带去了没?”
“已经让村里跑牛车的师傅带回去话了,就说桃哥儿来医馆里帮忙,累着了歇息一晚,明儿一早就回去。”
黄引生背着手点点头:“好,这么说也省得他爹娘着急上火不放心,到时候夜深了还来城里。眼看着秋收这阵子村里事多如牛毛,什么都要里正盯着跑着。”
配药师傅应了一声。
“方才我去看了桃哥儿一眼,烧已经退了,就是还说难受。”
黄引生想起先前窝在床上一身滚烫的哥儿,心里就是一阵焦心,拉着一张脸道:“这么大个孩子了,竟还贪玩儿去河边上,多危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得了。”
配药师傅笑了一声:“今儿秋闱放榜,桃哥儿自是要去看一眼的,哪里是贪玩儿。哥儿的性子是再好不过的了,您还不知么。”
说起这个,黄引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竟给忙糊涂了,忘了这一茬。”
说着却又叹了口气:“上不上的在秋闱场上就已经定下了,又何必急于一时晓得结果。”
“尤家那孩子人才倒是出众,只不过一门心思的在读书上,旁的不见得好。我总觉着那孩子心思不简单,奈何小桃子他爹娘中意的紧。”
“别说里正和蔓菁了,就是放眼整个笠朝谁人能不看重读书人,您便是疼桃哥儿才如此忧虑,可咱里正眼光毒辣,尤家二郎头回下场便中了!”
配药师傅一脸喜意:“往后就是举人老爷了,桃哥儿虽然身子弱,可却是有福气的。”
黄引生闻言脸上由担忧转为惊诧:“果真么?”
“黄芪去看的榜单,红纸黑字上写着呢,错不了!”
“尤家二郎既有这个本事,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黄引生便见着走来的人,他止住了话头,转道:“霍义士回来了,正说准备夜饭。”
霍戍不晓得两人说谈了什么,不过看着黄引生心情好似不错,他微微颔首依言先进了门去。
这当儿后院的灶台上已经起了火,炊烟袅袅,想来是要自备晚食。
晚间出门之人皆归返,一般都是一家人最齐的时候,为此便习成了晚食为一日中最丰盛的一餐。
铺子打烊了,也有了时间烧菜。
“黄芪哥哥,我好想吃东安子鸡。”
“你身子现在这么虚弱,不能吃那么辛辣的吃食。我已经给你煮了粥,等身子养好了下回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