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天大伯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此前商量好了大伯作为尤氏长房,今天在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婚事的么?”
“怎么反倒是说成了要备考招待不周的话,这不是让纪家见罪?您作为长辈怎么也不提一嘴婚事的事儿,纪伯父走时脸色都不好了。”
尤家席散后,方才回到家中的尤凌霄便再忍不住一通急问。
尤母孙鸢娘看着儿子急得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反倒是慢条斯道:“瞧你那急样儿,都是举人老爷了,半点稳重没有。”
尤凌霄压住自己的急躁,放缓了些语气道:“这不是只有娘在么,又无外人。”
孙鸢娘闻言脸上有了笑,她招了招手:“二郎,你过来。”
孙鸢娘把桌前的一个盒子往前推了些:“你看看这是什么?”
尤凌霄不解的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了一块通透的玉佩。
“这成色,谁人送的?”
孙鸢娘脸上的喜意更盛了几分:“同知薛大人府上送来的,说是给你的贺礼。”
“你既然心焦问娘作何没有在宴上提你的婚事,娘便与你好声说道说道。”
“今日长房的话没说错,我儿年纪轻轻已然中举,仕途正好,且还不说相貌俊秀,这般人才放眼科考场上有几个。”
尤凌霄一下子便听出了他娘的意思,却还是道:“我不明白娘说这些和纪家的婚事有什么干系。”
“我的儿啊,如今你仕途正好,怎能草草埋没于这么个寻常的岳家!”
孙鸢娘道:“纪家在咱们村里还算得体面二字,可出了这个村,又算得上什么?往后的路,他那纪家还能给你铺?”
“娘,你的意思是想悔婚?”
尤凌霄话方才脱口,旋即又道:“不行,这事儿决计不可!且不说我和桃榆本就青梅竹马两心相悦,里正这些年对咱们家也不错。村里人也都晓得这桩婚事儿在,若是贸然悔婚,得落下多少口舌,届时若我做官,于品德官声也有碍啊。”
“娘,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那么办。”
“看你给急得,娘何时说退婚了,你且听你给你说其间利害。”
孙鸢娘笑了一声,道:“同知大人对你颇为赏识,这朝还特地派人送东西来,且他家的小姐云英未嫁,这不是活脱脱的暗示么。”
“州同知官儿虽不大,可娘听说这州同知家中世代为官,人脉甚广,比之一些官大的还强些。若是我儿能有个得力岳家,往后仕途必然也顺畅不少。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她看着尤凌霄,警醒道:“高中了举子虽已是了不得,可这江南城的举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放眼看去,也多有不会筹谋而过得潦倒的。二郎,你若是不抓紧送上门来的机遇,往后有的是后悔。”
“薛家未曾明言无非也是想看你春闱如何,都是在权衡利弊罢了。你看这样可好,我儿全力以备春闱,要是春闱过后薛家的事儿不成,咱照旧娶纪家哥儿。若是成了你惦记桃榆也无妨,男子哪里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届时就也把他接过来,那时你是进士了,也不算委屈他。”
尤凌霄迟疑了片刻:“里正家里就桃榆一个孩子,他怎会愿意桃榆给人做小。”
孙鸢娘见尤凌霄虽然没答应,但反应没在那么大,当也是认可了多留一条出路。
她心上一喜,劝慰道:“傻孩子,纪家这一房虽独一个哥儿家里人格外心疼了些,可是能借着孩子牟些利谁能舍得下,纪家只怕是还毛焦火辣的等着靠你庇荫赋税呢,他一开始不就图的这些?”
“给你做小又不是给那些个大两轮的老头子做小,不寒碜。不过生气还是得生气的,样子总要做嘛,要不然还不叫外头的人说嘴,你晓得他心里的想法就是了。”
尤凌霄静默着没应话。
孙鸢娘见状转而苦口婆心道:“凌霄,娘一个寡妇拉扯着你姐姐嫁人又还供你读书走到今天,容易么?”
“这些年你只晓得读书,可晓得娘个中艰辛?叔伯们瞧不起咱们家,你爹去世以后他们不仅未曾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日子难过,娘只能忍痛给你订下纪家那个病秧子做夫郎,这才换得纪家的帮扶。”
“你若才学弱些,中个秀才也就罢了,娘念及纪家这些年的关照,自也不做他想,可谁叫天怜我儿,让你有如此才学。大好的机遇在面前,咱们不能白白不要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只是为自己多筹谋一条路而已。”
尤凌霄见着他娘脸上老辣的神色:“所以今日大伯的那席话是为了想拖着纪家?”
“先把纪家稳住,咱们也多些时间是不是?”孙鸢娘一脸心疼之色:“凌霄,你不会让娘伤心的对不对?”
“我们也不是不娶桃榆了,只是再晚些而已,没有差别的,届时对你对他都只会更好。”
尤凌霄一脸挣扎,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心中自是向往宏伟版图;可确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怕自己因前程而错失所爱。
孙鸢娘见此知道儿子是听进去了,她握住尤凌霄的手道:“凌霄,你不要怪娘精于算计不近人情,我们娘仨儿能走到今天不易。”
“你可知一笔一纸,买书所要银钱几何,读书花销如流水,若娘不算计,哪里能把你供读中举?日子才刚刚好起来,我们不能懈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