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去年赋税,无所变动。”
“朝廷的朝廷的献费依旧五十文每人缴着走。”
一众农户午饭也没吃,纪扬宗回来急惶惶的就跟了过来。
指着早些把赋税听了,也省得午饭吃不进去。
听闻纪扬宗集会回来的宣告,诸人微微吐了口气,虽去年的赋税不低,但未有变动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见大伙儿一副尘埃落定松了口气的样子,纪扬宗面露难色,再难却也总是要说。
“别急着嚷嚷,我还没说完。”
纪扬宗道:“除却朝廷赋税,今年州府上出了新政策,要求缴纳额外的府税。”
“以人头定数,每人缴纳两百文作为府税,另以户为数,一户人口低于五口缴纳一石粮食,高于五口缴纳两石,以五递增。”
此话一出,不出所料的炸开了锅。
“这林林总总算下来不是相当于盘剥咱两回嘛,什么府税,以前也未曾有过,这朝突然就有了!”
“什么道理,总得有个名目吧!”
纪扬宗道:“知府大人说府税用做于发生灾害之时赈济灾民,同州的水利维护建设。”
他说得都觉得没道理,全然是想不通透知府怎能在集会时与一众里正宣布的那般理直气壮,一派为同州兴盛所计的模样。
分明是加重百姓负担,整个州府的官员竟还拥着知府拍马屁。
纪扬宗便是晓得整个州府已然在新任知府上任的大半年中彻底收拢了。
“这不是存心要我们老百姓的命么,天时不好,赋税沉重。大伙儿一同去投了河算了,这样的世道如何活得下去。”
农户们哀怨之声冗杂一片,整个纪家院子闹极了。
本就清寒的人家,妇孺已然忍不住当众就擦起了眼睛来。
“没盼头了,没盼头。”
最是叫人气恼的是依照朝廷的赋税,大户人家养的奴仆缴纳口税是寻常自由人的两倍,由主家缴纳。
以此来平衡压制大户之家,也算是为布衣平民所谋得一点公正之道。
然则此次的府税打着缴纳钱粮为灾年赈济而做准备,说是为民,缴纳税款却人人皆等。
大户所纳与平民相等,岂非是有意偏颇。
“凭什么要缴府税,以前虽也有过府献,却也没黑心到要缴如此庞大之数!”
“我们就都不缴,看州府衙门如何,不信都把我们拉去砍了!”
纪扬宗也一样需得缴纳赋税,虽说现在自己缴纳倒是不在话下,可这样的态势,谁又能笑得出来。
无非都是同受盘剥的人罢了,他的心情自也不可能好。
而且州府上这样搞,里正的活儿就比以前要难办的多了。
农户咬着拖着不缴纳赋税,里正还得受州府催促,两头不讨好。
他就晓得一旦宣布今年赋税的事,必有人激昂。
回来时结伴而行的里正同是忧愁。
纪扬宗冷声呵斥:“在我这里喊什么!真要勇猛是个真汉子就去州府衙门口喊去!”
“我就去那儿伸冤,凭什么。”
受纪扬宗训斥,村汉依然叫嚣,声音却明显的低了下去。
纪扬宗摇了摇头,村户一辈子埋在地里,又几个真敢遇上不公去闹事的。
平素便是吃了官司去公堂都吓得瑟瑟发抖,何况于起事。
那州府的官兵不是吃素的,棍棒下来就是冲着断胳膊短腿而去。
再不然,城郊囤兵更是凶悍。
说白了老百姓也只有在自己窝里叫唤两声,全然是敢怒不敢言的。
宣布完事前,纪扬宗宽慰了诸人几句后,自也心事重重的要散了集会。
不想人群之中挤上来个人,同他说道了两句。
纪扬宗看着面色红润,拾掇得很有些派头的孙鸢娘,站在灰败的人群之中,格外有些扎眼。
听了孙鸢娘的话,他胸口深起伏了下。
“尤家的新宅子落成了,这月底要办乔迁宴,欢迎大伙儿过去吃些酒菜。”
孙鸢娘紧着道:“届时都闲下来了,大伙儿都来啊。”
一众村户的脸色异彩纷呈,这当头上谁心里都不好受,尤家竟这时候赶着来宣布家里的喜事,还真是会挑时间。
孙鸢娘夹了许久的尾巴,总算是在今年秋收缴纳赋税之时好好耀武扬威了一场。
本欲是不必前来听赋税的,却也还是揣着手前来,存心听上个热闹,外在是与村中人显耀。
整个明浔乡乃至州府下的所有乡都是一派沉寂与忧愁,倒是尤家独然在笑。
集会散了以后,结伴去的农户又是骂又是哭。
才是初秋的天时,竟染了好些凄凉之色。
“嗐,咱再苦也甭苦着了子女,尽可能的送去读书科考嘛,但凡是有些建树,家里也就松快了。”
“要是舍不下那几分钱,把一家子老的小的都塞在了土窝子上,那可真是没得盼头了。”
孙鸢娘跟在农户身侧,这边蹿去说上一句,那边蹿去道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