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伍回到同州时,已经临近小年了。
进了同州界内空气可见的严寒了许多,待到过了边界县城入同州府城关界时,雪花从散碎的花絮变成了漫天的鹅毛。
“回来啦!好好好,都受累了。”
“天气严寒,吃口热汤再赶路吧!”
进了关界后不久,可见官道旁搭建了些临时的棚子,外头立了个戴着毡帽的中年人,瞧着带了行李的路人便招呼着喝汤水。
天冷大伙儿呼出去的气变成一团团的白雾,看见有热汤茶水都忍不住凑上前去。
虽归乡心切,可已进了关界,也便是算已经回乡了。
大伙儿一路过来,手脚僵硬的都快没了知觉,回去以前吃上点热汤,倒是更能行动些。
“要两壶热水,刚滚开的最好。”
桃榆乍然回来了同州,寒雪天气叫他一时还有些冷得受不住,见着有热汤的小摊棚巴巴儿就从马车上跑了下来。
霍戍宽大的斗篷把他护在身下,他探出个脑袋来,与小摊贩交待。
“夫郎可自有水壶,我们这儿没有了。”
桃榆在路上听着地道的同州话心里觉得别有些归家的感觉。
同州一带其实说的都是官话,因自来就说官话,为此官话比其他地域的都说得好,像是渝昌即便说官话也还有些地方上的口音。
“有的。”
桃榆让随行的人去取了水壶过来,那摊贩道:“直接去锅灶那边打吧,更热乎些。”
桃榆笑着应了一声,问道:“多少钱。”
他正要掏银子,摊贩却道:“我们此处热汤水不要钱,大伙儿赶路回来遇上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容易,若在路上能喝口热汤也舒坦些。”
“大家都是同乡人,现既回来,我们这些别的无甚可做的,也只有烧点水给大家暖暖身子了。”
桃榆闻言心中涌动,不由得看向了霍戍,脸上笑意可见。
霍戍从斗篷里搓了搓桃榆的肩,嘴角也动了动。
天虽冷,可同乡之宜却让人心里格外暖和。
一路上官道少有出去的人,反倒多是拖家带口往城中方向走的车马。
夹道边的摊棚不止一处两处,迎接着因为战乱而四走归来的人,一直通向了同州城中。
大伙儿到城门口时,范伯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距离家里已然不远,可谓已到了自己的地盘,大家就此先别过,纪家人先回了一趟城里,其余的村户自先行回了村子去。
此番同州城已经热闹了很多,比之上回霍戍过来时,夹道的商铺已经开了好些。
城中张灯结彩,年节的氛围很重,大家发觉竟是比往昔的氛围还浓烈许多。
听闻是为了庆贺同州平定,又为迎接从外回来的人。
不过城里城外多是赶路的人,采买和贩卖东西的不如昔年。
待着慢慢安稳下来,大商行逐一回归,重新开关恢复商路以后,当会再繁荣起来,到底底子在那儿。
在范伯霍守的拾理下,家里的两个铺子全然已经打扫干净了,且重新恢复了开张,虽然这两个月都没什么生意,但到底是有了些生气。
渝昌带来的马匹一系都先放在了骑射场里,原本追随霍戍的人自也就留在骑射场里料理生意。
大伙儿在城里吃了顿饭,歇整了一通,黄引生带着黄芪先回了医馆,在渝昌的日子,黄引生没少收到些稀宝药材,这朝全都带了回来,他宝贝着拿回医馆,那头也好重整着开张。
吴怜荷虽与家人相认,但毕竟是出嫁了,她跟赵盼在城里住了好些年,还是准备先前去看看打理一通,当时走毕竟好多东西都没能带走。
元慧茹也先随娘俩儿先去了那边。
于是一道回村的也就纪家的那几房人。
城里的雪有人清扫倒是还好,城外村庄早已白雪覆盖,村子间已然不如昔前热闹了,人少了很多,不光是好些出去避难了还没回来,留下的壮丁多有被征去打仗,已然葬身在山野荒地。
战乱的悲郁始终还笼罩在这座城池间,漫天大雪试图掩盖抹去那些沉痛的痕迹。
“回来了!”
马车停在院子门口,那座熟悉的宅舍再次落尽眸子中时,纪扬宗握着黄蔓菁的手,双眼不免都有些发红。
声线激动之中带着沙哑。
桃榆依偎在霍戍的身侧,被裹得就剩下两只眼睛还能看见外头的小桃核儿被霍戍竖抱着,他抬起手指了指陌生的房舍,看着霍戍:“跌跌……”
“先进去吧,别冻着小桃核了。”
桃榆见着小家伙发出了声音,给他整理了一下袖子。
纪扬宗拍了拍黄蔓菁的手:“进去,进去看看。”
大牛提前回了村里,院子的雪被扫得干净,倒是不见尘灰落败。
一家四口宛若是出门走了趟亲戚回来一般。
直通屋檐的碎石板路依然安静的躺在庭中,西处那两颗高大的樟树挺拔不改,树下的凉棚还在老地方。
一景一物似乎未有变化,只是在此生活了几十年的纪扬宗又如何看不出端倪来。
樟树下的凉棚木质崭新,屋墙零零散散补了砖石,宅子显然是重新整修过。
当初他们走后,佃农对大户多有仇恶,抢夺烧杀,许多大户蒙难。
他们虽然及时躲了出去,可宅子在此,多半也被佃户闯进去做了抢砸。
带着猜测进了宅子,果不其然,虽有意尽力恢复原样,但很多家什物件儿都是重新放置的。
“没有被一把火燎了已然算是不错了,东西坏了能再买,房子破了可以再修缮,要是烧毁了还就真是什么都没了。”
纪扬宗站在堂屋里,笑着道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