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盐奶奶两年前脑血栓发现不及时,就一直卧床,卧床久了,人就越来越糊涂,后来一年渐渐的时而认人,时而不认人。
奶奶卧床在家,一直都是陈盐母亲和嫁在陈家庄的陈柴轮流照顾她。
这大概就是世事难料,一个她最看不上的儿媳妇,一个小时候和她斗的最厉害的孙女,到了最后,反而成了临终照料她的人。
陈盐接到电话就匆匆让陈油帮她订机票,她这个名牌大学研究生混到连回家机票都买不起的程度,也是没谁了。
陈柴说:“也通知了陈念北。”
陈盐觉得没必要通知他的,一则不是亲孙子,他离开后除了前几年回过一次老家,基本属于神隐状态;
二则奶奶当年待他也不好,嫌弃多了他这一张嘴吃饭,成天指桑骂槐的。
陈柴继续说:“我知道你觉得不应该通知,到底也是亲人,他回不回来是他的自由,但通知到位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顿了一下:“他倒是二话不说直接说回来,对了,怎么你换了号也没通知他,我告诉他了,要是你俩时间合适的话在西宁机场一起回家。”
冯珂先到的西宁机场,在机场等了她两个小时。
已经下午三点钟,一见面他也没多说什么,车他已经租好了,估计也是猜到飞机上那点儿中餐确实不顶事儿,还贴心的打包了汉堡套餐。
陈盐接了过去,没什么胃口,说了句:“你没必要回来的。”
他没直接回答,转而问了其他的:“你怎么又换号了?”
陈盐简单的回答:“这个套餐便宜。”
他本来递到嘴边儿的汉堡又放下,问了句:“换了怎么不告诉我?”
这种时候她也不愿意两人难堪,就说了句:“刚换没多久,除了家人,其他人都还没通知到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大姐通知我的时候,我问你和你男朋友回来吗?大姐说你没有男朋友……”
陈盐说:“短暂的交往一阵,没告诉家里,已经分了。”
他欲言又止,陈盐知道他要问什么,就主动答疑解惑:“嗯,我是说过他对我特别好,如坠梦幻,所以,梦醒了,就散了。”
他似乎是要安慰她,但可能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最后来了句:“要不要来上海玩儿几天,散散心。”
陈盐没这打算,收入都没有,哪有精力和金钱玩乐,想起一首歌,可惜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遂敷衍的回了句:“再说吧。”
到了家,两人吊完丧,陈油抱着孝服从前面楼房院子里过来了,一见到冯珂,挺热络的说:“吆,这是谁啊,咱俩可真有好多好多年没见了吧。”
上次冯珂忽然回来,陈油已经上班了,没看到他。
但是冯珂说:“春节不是还视频来着……”
陈盐稍稍吃惊,他俩视频?谁主动联系的谁?随后又有点儿吃醋,她可是什么都跟三姐说的,怎么她跟冯珂私下联系从来没跟她提过。
不过,她和韩俊一场风月,她也没跟陈油说……想到这里,一下子平衡了。
陈盐缓过神来就发现两人见面格外亲切的聊着呢,而且还互相交换了名片。
既然俩人都有联系,对彼此工作肯定多少也是了解的,这还交换名片,明显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陈油可不一样,拿着冯珂的名片,感慨道:“就知道你一定出息了,没想到这么出息,远远甩开我们小老百姓一大截,从现在开始,我要仰望你了。”
冯珂呵呵的:“都是打工人。”
陈油嘴里说着:“这要还叫打工人,我们还有活路吗?”
却拿着名片在她眼前晃晃,示意她也看一眼,同她一起感受一下世界的参差。
陈盐故意对陈油递过来的名片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套着孝服,她对他工作完全不好奇,甚至还隐隐排斥。
如果陈家四姐妹之光的陈油都自惭形遂了,她这无业游民还是别找刺激了。
眼不见为净。
刚刚吊丧碰过头只稍微打了个招呼的陈柴和陈米也出来了,在陈盐这里讨了个无趣的陈油,献宝一样把手里的名片亮出来,三姐妹围在一起对冯珂好一阵嘘寒问暖,外加关心工作忙不忙累不累。
虽然没看到名片,陈盐也从这热络的氛围中听出了他现在的身份……
学历还真是能让人坐上火箭,总觉得那银行行长至少都得年过四十奔五而去。
即便是个副的,就算不大腹便便,也应该是姿态特别不接地气才对。
像他这形象,这年龄,副行长,别说在上海了,哪怕在乡里农村合作社银行,也挺牛的,也是枚香饽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没有认祖归宗,即便清华毕业,他今天还能混到这个程度吗?
很快,陈盐觉得自己想多了,首先,如果不认祖归宗,他继续留在陈家上大学,别说博士,研究生都别想了,都大学毕业了还不赶紧跟着陈油赚钱糊口去。
晚上吃过饭,送走了白天在这边帮忙的陈家庄邻居们,一家人坐一起,又聊了会儿,陈盐爸妈去后边灵堂守夜去了,陈柴两口子和陈米两口子守下半夜。
两个姐夫被俩个心疼自家老公的媳妇给打发到楼上先睡觉去了,陈油陈盐冯珂今天回来第一天,先保证休息,明天再负责守夜。
陈油说:“难得咱们五兄妹还有机会聚在一起,要不喝点儿?”
陈柴笑:“白的?”
陈米反对:“大姐,咱俩还得盯下半夜,别喝多了误事儿,还是啤酒吧。”
陈油:“啤酒好呀,正好天热,来点儿啤的解暑。”
冯珂:“我看好像家里没几听啤酒了。”
陈柴:“后巷新开了一家小超市,咱们去搬两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