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中医破产以后, 王家这座位于市中心的老宅也空寂了许久,门上贴着封条,院子里?荒草丛生, 房子里?那些昂贵的?红木家具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阳春三月, 天地俱生, 只有这座老宅持续衰败下去, 连路过的?行人?都不肯在宅子门前停驻脚步, 生怕沾染了什么不好的?晦气。
这天是个艳阳天, 天高?云阔,下午的?时候,刮起?了沙尘暴。
因为气候骤变, 宅子门前宽阔的步行街上也是空荡荡的?,没有行人?,护城河边上的几棵杨柳树被刮得七零八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 道路前方突然出现了一行人?。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很奇怪,有穿着清朝的?长袍大褂的?老者,也有穿民?国时期的?旗袍, 肩上搭着一条皮草的?贵妇,还有穿六七十年代?蓝色粗布中山装的?年轻男人?。
这群打扮各异的?人?, 好?像也不受这漫天的?狂风黄沙影响,他们步履轻巧吗, 表情轻松地谈笑着, 朝王家的?这座宅院走去。
他们走到宅院门口, 贴着封条的?将军们忽而大开, 沉寂了上半年的?老宅,终于等到归家的?主人?。
待这一群人?走进宅子里?, 门又自动合拢,封条纹丝不动。
他们走进院子里?,院子里?萧索枯败的?草木眨眼间?全都活了过来,叶片翠绿,繁花盛开,草尖尖上还挂着几滴露水。
一行人?走进客厅,家具地板上的?灰尘自动拂去,房间?也变得干净清净。
众人?在堂屋正中的?红木沙发上坐下,那个身着旗袍的?贵妇笑着牵起?程十鸢的?手,又续上了路上聊的?那个话题,
“刚说?到程襄把你?的?牌位偷出来,你?就?这么拎着去见了路家的?父母,后来呢?”
程十鸢乐了一下,
“我?把牌位掏出来,可怕路家的?人?吓懵了,一个个脸都白了,什么话都不敢说?。后来还是路北尧帮我?解围,说?我?们老家的?规矩,女人?一旦认准了哪个男人?,就?自己做好?一个牌位送过去,意思就?是生是这家人?的?人?,死?是这家人?的?鬼的?意思。特荒谬,但他们家人?也找不到别的?解释,只好?相信了。”
贵妇拍了拍程十鸢的?手,笑得一脸欣慰,
“我?对这个路家的?傻小子,还算满意,那后来他没问你?是怎么回事啊?”
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出现了一个果盘,里?面放着一些果子,其他人?的?手里?也凭空出现了茶杯,茶水还散发着袅袅热气。
程十鸢见怪不怪地薅过一个苹果,拿到手里?,咬了一大口。
和家人?见面了,她那股小女儿家娇憨的?神色又出现在脸上,
“他可没那么好?糊弄,我?回去以后就?全给他说?了,我?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来到他们这个世界的?,牌位是怎么回事,全都告诉他了。”
那个身穿藏蓝色中山装的?年轻男人?问,“那他吓着没?”
问话的?人?是程十鸢的?大哥,之前这个哥哥和程十鸢的?关系最好?,兄妹两个还经常一起?结伴去找路家哥哥玩耍的?。
程十鸢咽下嘴里?的?苹果,
“他这人?吧,特别奇怪,我?给他说?了这些事以后,他不但没被吓到,还因为以前的?经历,很心疼我?呢。”
说?到这里?,程十鸢老脸一红,想起?那天路北尧把她搂在怀里?,俩人?唇齿相依的?场景。还好?俩人?的?身体都还算不错,命短一点的?都不敢那么不要命的?亲。
旗袍贵妇还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听越满意,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似的?,
“是个好?孩子,可惜不能?亲眼见他一面。”
坐在上首的?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正是程十鸢的?爷爷,程氏的?第6代?传人?,御医程时蔚。
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那边喝茶,神情严肃,身形板正,看?起?来就?有一种大家庭长辈的?威严。
听到这里?,程十蔚才出声问道,
“鸢儿,你?真想好?不跟我?们走了?就?为了路家那个小兔崽子,你?就?打算留下来了?”
在当年全家人?一起?赴死?之后,除了程十鸢,他们其他人?都同?样见到了那个老者,也都重生了,只不过每个人?重生的?时代?都不一样。
程十蔚重生在晚清年间?,那个时代?硝烟四起?,民?不聊生,瘟疫横行,他以一个赤脚医生的?身份,于危难中挽救万千百姓的?命运。
程十鸢的?父母重生在民?国初期,那时候西医刚进入国内不久,外来的?资本大肆打压中医,许多经方就?是在那个时候流失的?。
父亲以药材商的?身份,暗中收购中药方子,使那些凝结了先人?智慧的?中药方子得以保留。
哥哥穿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候国家经济刚遭遇重创,社会正处在巨大的?变革中。哥哥带头掀起?了一场中医药普及运动,让处于动荡之中的?底层百姓也能?看?得起?病。
他们像是一粒粒珠子,散落在时代?的?各个角落,用?自己的?力量,串联起?了程氏中医的?传承。
现在大家的?使命都完成了,是该安心离开,步入下一次轮回的?时候了。
程十鸢的?视线在爷爷、爸爸妈妈、哥哥的?脸上贪恋地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忍着不舍,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还是决定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