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李瑨彻底懵了,半晌才颤巍巍地去摸李心玉的额头,说:“心儿,你莫不是中邪了?”
李瑨的手如同女人般白皙细腻,有着暖暖的温度。
正是这一点暖意,唤醒了李心玉的神智,她开始觉察到不对劲。
她喘息着,缓缓松开攥着李瑨衣襟的手。
环顾清欢殿四周陌生而又熟悉的摆设,那是数年前才有的金碧辉煌;再凝神打量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太医们,他们中有的本该死于叛乱,有的早已逃亡,唯独不该出现在清欢殿中;再看看满面担忧的李瑨……
他是那么的年轻,嘴唇上有着一层不甚明显的青色绒毛,看起来像是个刚刚褪去稚气的少年。
场景不对,人物不对,连年龄也不对!
她颤颤巍巍举起双手——那双手纤白细腻,皮肤透着少女特有的光泽……
李心玉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只觉得浑浑噩噩恍如身处梦境。她不知自己前世积了什么功德,竟让上天如此偏爱,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回想起前世种种,她又哭又笑,惹得李瑨以为妹妹疯癫了,暴吼着要太医们滚上来看诊。
帘外跪着的太医们又是一个哆嗦,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望闻问切,一时间诊脉的诊脉,开药的开药,送汤的送汤,正热闹着,却听见殿外一声尖锐的唱喏:“皇上驾到——”
李心玉一怔,松开李瑨朝门口望去,刚巧撞见一个清瘦挺拔的中年帝王掀开珠帘进了内房。
成帝李常年刚过不惑之年,两鬓却有了秋霜,眉宇紧锁,眼中盛着经久不散的哀愁,颧骨瘦削,给他平添了几分沧桑羸弱之感。
“父皇……”李心玉再次哽了哽,湿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定格在李常年的身上,不禁喃喃道,“父皇,心儿好久不曾见到你了。”
上一世,李常年痛失爱妻,思念成疾,终日炼丹求仙,最终因服食过多丹药死于四十五岁那年秋日。紧接着,太子李瑨仓皇登基,贪虐暴戾之情显露无疑,最终逼得琅琊王拥兵自立……
前世今生,生死茫茫,算起来确实有许久不曾见到这位懦弱又痴情的帝王了。
可李常年对女儿心中翻涌的情绪一无所知,他只当李心玉年少贪玩,从马上跌下惊着了,便撩袍坐在榻边,伸出一只带着淡淡药味儿的手来,抚了抚李心玉的后脑勺,温吞道:“肿了,估计有血块,还疼么?”
李心玉心想:我一剑割喉的痛都承受过了,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伤?
随即笑道:“不疼的。”
李常年略微浑浊的视线又落在女儿缠着绷带的腿上,语气染上了心疼:“都十五岁了,已是大姑娘,切不可再如此顽劣。”
闻言,李心玉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原来自己重生到了十五岁么?
她的母后在她十一岁那年便遇刺身亡,看来即便是重生,她也没能再见一眼那温柔美丽的母亲。
李心玉很快盖住了眼底的情愫,神色是少有的认真:“以后不会鲁莽了,这条小命来之不易,我会好生珍惜。”
李常年一怔,颔首道:“不错,心儿是真的长大了。”又转而对太子道,“瑨儿,你是东宫之主,你妹妹亦是千金之躯,怎可带她去赛马场那样危险的地方胡闹?”
“心儿说他没见过赛马,我……”
“不必狡辩。你答应过你已故的母后,会穷极一生保护心儿,如今未能做到,就该罚。”说着,李常年朝门外道:“刘英,送太子回东宫,禁足一月。”
刘英?
是了是了,此时的刘英还没有爬到大总管的位置,仅是她身边服侍的一名四品阉人。
正想着,刘英端着拂尘弯腰躬身进了门,挤着满脸讨好的笑容,一副卑微走狗的姿态,小心翼翼地问:“太子殿下,小奴送您回宫?”
可即便如此,李心玉也忘不了他拿剑刺入自己身躯时的狞笑,这阉狗合该碎尸万段!
她拧眉,对李常年道:“父皇,我不喜欢他。”
“不喜?朕听说,刘英不是你清欢殿的红人么?”
“宠了这些年,早腻了。”
听到李心玉的话,刘英面色大变,仓皇伏地跪拜,老泪纵横道:“殿下,小奴不知做错了何事?”
李常年虽有疑惑,但一向疼爱女儿,便挥手命内侍将哭喊的刘英架了出去。
李心玉尤不解恨,心里盘算着总有一天要弄死这阉奴才行。
“朕带着瑨儿走了,你好生养伤。”李常年让李心玉躺回榻上,哄道,“睡罢,睡一觉就好了。”
李心玉不敢睡。
她怕自己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心惊胆战过了一夜,两夜,三夜……没有无常索命,也没有逼宫篡位的血腥,仿佛清欢殿的身首异处,真的只是一场荒唐的噩梦。
李心玉终于宽慰了些许,眼中添了生气,又恢复了当年纨绔帝姬的模样,跟条小尾巴似的粘着太子哥哥。
李瑨在书房百无聊赖地画王八,李心玉便突然从西窗探进脑袋来,笑嘻嘻喊道:“兄长。”
李瑨吓了一跳,手一抖给王八添了条长长的尾巴。
李瑨在庭院中歪歪扭扭地射箭,李心玉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落叶从花木丛中钻出,使劲挥舞双臂:“兄长!”
李瑨如厕,裤子还未松开,李心玉再一次鬼魅般飘现在门外,阴恻恻道:“兄……长……”
李瑨无言,觉得自己多半要被逼疯。
“说罢,何事相求?”李瑨瞬间尿意全无,揪着李心玉的衣领将她拎到庭院中,哼道,“先说好,我现在禁足,没法子带着你出宫撒野。”
“不,不出宫。”李心玉拉着李瑨绣着龙爪腾云的袖边,小声说,“不过是请你替我杀几个人。”
“杀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