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明文规定,打奴入场决斗,若是不幸被打死,斗兽场场主不须赔偿。
李心玉沉吟片刻,放下生死状道:“在下第一次来,先观战,不上场。”
“也可。”笔奴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贵客请随我来。”
李瑨却摆摆手道:“心儿,你先随他进去吧,哥哥给你预定了最有利于观战的位置。”
“那你呢?”
“我有些事要交代,稍后便来。”
听李瑨这么说,李心玉不疑有他,带着裴漠进了斗兽场的大门。
绘有狰狞兽纹浮雕的大门一开,仿佛打开了另一个疯狂的世界:它褪去了长安的浮华与内敛,剥离了权贵伪善的面具,带着最原始的野性与躁动,厮杀和呐喊声震天动地,震得李心玉耳膜生疼。
“杀!杀了他!杀了他!”
喊杀声和场上的刀剑声一浪接着一浪扑面而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兴奋又狰狞,李心玉捂住震得生疼的耳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撞进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接着,腰上一暖,有人不动声色的扶稳了自己的身子。
“公主,别怕。”头顶上,裴漠沉稳清朗的嗓音传来,带着令人着魔的安定,轻声道,“有我在。”
“杀!打他,给我打!”
斗兽场内,一到四楼的各个看台上都坐满了戴着面具的达官显贵、纨绔子弟,喊声震耳欲聋,连李瑨都趴在栏杆上扯着喉咙嘶喊,额角青筋暴起。而一楼的大擂台上,两名上身赤裸的壮汉卖力地扭打在一起,其中便有李瑨的打奴。
缠斗了小半个时辰,李瑨的打奴渐渐落了下风,浑身汗淋淋,大刀也舞得吃力起来,最后被对手抓住破绽,一铁锤捶上他的胸口。那名打奴被锤飞一丈多远,长刀哐当一声脱手,庞大的身躯飞在半空中,哇的喷出一口浓稠的鲜血,又如沉重的沙袋一般轰的坠地,砸在擂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李瑨急的满头是汗,朝擂台上吼道:“起来!混蛋,你给我起来!”
那名打奴胸口都被铁锤锤得凹陷了,口鼻俱是淅淅沥沥的淌着血,怕是当场就丧了命,怎么可能还起得来?
李心玉蹙眉,兴趣索然地叹了口气:这斗兽场太过血腥,没有她想象中好玩。
“天字级第三场,金陵公子打奴胜!”
随着判官一锤定音,李瑨狠狠拍了拍栏杆,怒道:“不中用的东西,赔了老子一百两银子!”接着,他看见了李心玉的面色,也顾不得生气了,忙向前道,“心儿,你怎么了?”
李心玉有些无聊。她爱美,却不似李瑨那般好斗,斗兽场内的擂鼓和呐喊,总让她想起前世城破时的战鼓和喊杀。若不是为了裴漠,她怕是不会再踏入斗兽场半步。
想到此,她揉了揉眉心,靠在胡床上坐好,道:“太吵了,想出去透透气。”
闻言,李瑨露出些许古怪的神色,冷笑一声,方意义不明道,“心儿,好戏才刚开始呢,再看一场再走吧。”
“什么好戏?”
话音刚落,便听见擂台上传来判官高昂的声音:“下一场,白无常对战玉二郎,请二位贵客的打奴入场!”
第15章 首战
“玉二郎?”李心玉接过白灵呈上的茶水,一边抿茶一边咂摸着这个名字,对站在阴影里的裴漠道,“这个名字可耳熟了。”
裴漠抱剑而立,灯火将他的狐狸面具劈成晦暗不明的两面。他望着李心玉,平静道,“公主忘了?‘玉二郎’就是你新取的假名。”
“我?”李心玉一口茶险些呛住。她放下茶盏道:“对,我想起来了。可是我根本没有给你报名!”
说着,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望向李瑨:“皇兄,是你安排的?”
“是又怎样。”李瑨无所谓道,“打奴不上场战斗,难道拿来当摆设?又不是男宠。”
李心玉蹙眉,“上不上场由我来决定,我才是他的主人!”
话音未落,场下的判官已是下了最后的通牒,“请玉二郎的打奴入场!若再不现身,视作弃权!”
“玉二郎!别做缩头乌龟了!”四周一片嘘声。
李瑨道:“心儿,斗兽场有斗兽场的规矩,若有人临阵脱逃,以后他的名字便上了黑榜,此生都不能再踏入这里半步。”
“你让我骑虎难下?”面具下,李心玉的双眸闪动,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兄,你是想借此机会除掉他。”
李瑨扭过头没说话,可这沉默足以说明了一切。
“我去。”身后,裴漠上前一步,瘦而高的身躯将李心玉整个儿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他说,“解开我的镣铐,上我上场决斗吧。”
“裴漠……”
“临阵退缩,非男儿所为。”裴漠伸出双手,亮出腕上的铁索,平静而认真道,“让我上场,殿下。”
“让他去吧,心儿。”李瑨冷冷地看着裴漠,嗤道,“他要能活下来,我便不去告诉父皇,你养了一个姓裴的奴隶。”
“方才在路上,你明明答应了我不再过问这件事,怎能朝三暮四出尔反尔!”李心玉瞪了李瑨一眼,但眼下场内嘘声一片,她没有别的法子,要么让自己上黑名单,要么让裴漠上场。
她呼出一口燥气,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平静了些许,便命令女侍卫道:“白灵,拿钥匙来,打开裴漠的镣铐。”
“是。”白灵依言开了镣铐。
裴漠提剑,活动了一番筋骨手腕,正准备入场,李心玉却是叫住了他。
“裴漠!”李心玉站在浓烈的光晕下,视线透过兔子面具,穿过喧闹的人潮与他相望,一字一句坚定道,“听着!你要活着走下台,不许输,不许给我丢脸!”
裴漠的眼神忽的变得凌厉起来。他嘴角一勾,只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