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相互扶持是好事,但有时言多必失。在众人眼中,你终究是个女孩儿,过于干预国君的决策,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李常年放下棋子,说:“要学会保护自己,心儿。”
“我知道了。”李心玉捻着白玉棋子,眼睛一个劲地往李常年身上瞟,笑问道,“父皇,你打算什么时候将我嫁给裴漠呀?”
这丫头总算按捺不住了,李常年一时心酸又不舍,叹道:“你还不到十七,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那明年三月,我过了十七,可就能成亲啦?”
“你哥哥都还未成亲呢,你着什么急?你与裴漠隔三差五地见面,虽未成亲,但已然是小夫妻一对了,别以为朕不知道。”
说到此,李常年又为李瑨的婚事担忧起来。他握拳抵在嘴边,压住喉中的咳嗽,暗哑道:“瑨儿,你也该娶妻纳妾了。哥哥未娶,焉有妹妹先嫁之礼?”
李瑨翻阅奏折的手一顿,掩饰似的岔开话题道:“礼部的这本奏折我看不太懂,得去问问,儿臣先告退。”
说罢,他匆忙起身,连眼睛也不敢抬一下。
李心玉知道兄长在逃避什么,忙放下手中的棋子,追上去道:“哎皇兄,等等我。”
追了出去,李心玉一把拉住疾步行走的太子哥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才试探问道:“皇兄生气了?”
李瑨嘴角一扯,笑得有些勉强,“好好的,我生什么气?”
李心玉开玩笑道:“哥哥不娶妻,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嫁不出去,这可怎么办呀?”
李瑨捏着那本奏折,放缓了脚步慢吞吞走着,小声说:“你反正有人在等着,年纪又小,晚两年再嫁又有何关系?不像我……”
“皇兄,你真的还要继续等下去?”
“嗯,再等一阵罢,也许哪天她走累了,就回来了。”
“今日你看的那些奏折里,有不少是劝你纳太子妃的吧?皇兄,你的压力比我大,不可能就这么一直耗着……”
“好了,心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连你也要给我找不痛快么?”
李瑨有些动怒,烦闷地踢了一脚漆金廊柱。
李心玉温和地笑着,神情有些无奈:“我是担心你,皇兄。你瘦了许多,太需要有个温暖的怀抱来为你排忧解难了。”
有些事如同心上的痂,平时放置不理时不痛不痒,但稍稍一碰,就会痛彻心扉。李瑨被触到了伤情处,鼻根一酸,眼泪不自主地就划过眼角。
他侧首背过身去,似乎并不想让李心玉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片刻才带着鼻音道:“等到我坚持不住了,就不等了。”
十一月底,惊闻噩耗。
武安侯郭忠战死,突厥攻破阴山防线,直逼幽州。
失去主将的东唐大军群龙无首,军纪涣散,节节败退,连丢十一座城池。幽州这个重要的关隘若是受不住,长安必有大乱。
李常年这几日带病上朝,数夜不得安眠,整个人更是憔悴不堪。但比他的脸色更难看的,是这群被长安的歌舞升平所惯坏的朝中大臣。
皇帝眼睛发红,嘶哑着喉咙质问:“偌大一个皇朝,难道就找不出一名能上阵杀敌的武将么?”
群臣之首,太子李瑨随口道:“就让忠义伯领兵前往罢!”
李常年干咳几声,浑浊斥道:“胡闹!”
御史中丞韩大人向前一步道:“太子殿下,忠义伯掌管禁军,负责保护陛下和龙脉的安危,乃是长安城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万不能交到外人手中。所以,忠义伯不能离开长安啊!”
李瑨拧起眉,又道:“那让琅琊王率兵前往!”
御史中丞道:“琅琊王的确是个人选,但他从滁州整顿兵马,跨越黄河,所需时间很长,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那你们倒是拿个合适的人出来啊!”李瑨环视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愁云惨淡的朝臣,怒道。
“陛下,太子殿下,臣有一计。”一直沉默的忠义伯向前一步,躬身道,“不妨先派一名将领先行赶往幽州救急,收拢残余兵马,严守幽州防线。然后再命琅琊王善后,收复失地,两相配合,夹击敌军!”
“哦?”李常年微微倾身,问道,“赵卿可有举荐人选?”
“此人年纪虽轻,但出身将门,十一岁便跟着上战场,其父乃是数十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武神。在讨伐韦贼之时,此人亦是贡献最大,以一人之力控制全场,实力不容小觑。”
他话还未说完,朝中掀起一股小小的议论之声,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到是谁了。
忠义伯抬头,铿锵道:“臣要举荐之人,正是现任萧国公,裴漠。”
此言一出,如水入沸油,在朝中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他?虽然是将门虎子,但毕竟身份特殊……”
“太年轻了,不到弱冠之龄的少年,再怎么厉害,终究是缺乏经验哪!”
“家族虽已雪耻,但旧恨难平啊,万一拥兵自立可如何是好啊!”
“可是除了他,又有谁能堪此大任呢?”
朝上争执不休,吵闹如市集。李常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说了数句‘肃静’,都被大臣的吵闹声所掩盖。
正此时,一个高昂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忠义伯赵闵青大声道:“若是陛下担心他生反心,不如将公主指配给他。他做了驸马,便是皇族之人了,总不会拿刀对着自家人吧?”
朝中安静了一瞬。
随即纷纷鼓掌:“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招!”
“哎,萧国公和襄阳公主简直是天生一对的璧人,两家结为姻亲再好不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