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倒像个不通世道的老实人。
楚姜远远看着,正觉有趣,就听车外楚郁道:“叔母、明璋,三哥说还有三里才能到药庐,车马皆过不去,须得下车步行过去。”
车中二人便也下车来,才刚落地,顾媗娥看了一眼前方,十分疑惑,“那道这样狭窄,能走得了人?”
楚姜看去,见那师兄弟二人身后哪里是什么小道,分明只野径一道,杂草丛生,只隐隐有一道缝隙辨认得出有几步落脚的地方。
二人下车后方晏跟方祜也看了过来,相隔不过百尺,不及视线交替个来回。
明明风轻,竹涛簌簌,童子惊呼,“哎呀,这一个娘子比玢娘还美丽。”
说着他几下奔去她跟前,仰着头满眼惊慕,被楚郁拦住抱起,他却没有反应,只是笑着跟楚姜介绍自己,“见过小娘子,我叫方祜,你叫什么呀?”
“见过小方神医,我是九娘。”楚姜笑着回他。
方祜愣愣点了几下头,又看到顾媗娥,还要招呼就意识到自己又被人抱起来,转脸看去,又见一俊逸郎君,又是满脸笑意,“这位郎君你也生得俊美呢?你们都是楚三郎的兄弟姐妹么?那你们家的人可真会长,都……”
“方祜,不可无礼。”方晏大步走上前去,对着楚姜跟顾媗娥抱拳道:“请夫人、娘子见谅,幼弟顽劣,只是惊慕,并非故意冒犯。”
楚姜含笑点点头,见他容色近前倒也觉晃眼,稍侧目了去。
顾媗娥笑道:“童儿活泼,哪里能怪,我倒是还等着他问我一句呢?”
周遭仆妇皆跟着笑起来,方晏看着她们欢笑,拉着方祜退后一步,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方祜却要往前挣,“我不会冲撞到九娘的,郎君不必拦我,我还不曾见过夫人,夫人若不是盘了发,我还以为是九娘的姐姐呢,夫人您生得也美丽……九娘,我不是神医,你不用叫我小方神医,叫方祜……”
“说什么只对着一个人说。”方晏拉住他。
方祜乖顺点头,恰好楚晔也过来,见着便笑道:“童儿何必在这里说话,我母亲与妹妹站得也累,何不带路过去,我们在药庐中闲坐畅谈?”
方祜一拍脑袋,拉着方晏,颇为豪气,“师兄,走。”
方晏却是看着他们的队伍道:“师傅交代,杂人勿进药庐,请三郎去掉闲杂之人。”
跟在楚姜身后的阿聂跟采采顿时便急了,又不敢作声,拧着袖子恨不得冲上前理论。
顾媗娥忙道:“小方神医慧眼,我们不带那么多人去,只叫我家九娘有人看护便罢,至于护卫,只留几个,平日里替你们打几捆柴看家护院就是。”
楚晔也上前一步,“方兄,我与神医已有约定,药庐若是住不下,叫他们先借住在农家,再在药庐周遭搭几个棚子住下就是。”
方晏闻言扫视了一眼他指的那几个护卫,见到沈当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便道:“既是师傅发了话,便请诸位随我来。”
楚晔跟楚郁对他齐拱了拱手,便护着顾媗娥跟楚姜随他而去。
方晏走在最前方,刚踏进小径,下裳被荆丛挂住,扯开了一道口子,听得后面几人都是心惊,却见他头也不回,一把捞上方祜扛着,只留了一片葛布在那荆条上。
“明璋,六哥背你过去。”楚郁看到方晏在前方所经,衣角必受茅草荆丛牵扯,小径上尽是泥土石块,便作势要背起妹妹。
“六哥在前方开道便是,这条道往后我得走上数回了,六哥若是不在身边我便不走了?”
方晏听到这句娇俏的话扯了下嘴角,却也不顾,顾自提着柴扛着师弟走在前面。
方祜挂在他肩上,向后看了一眼,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师兄,他们走不惯这条路呀!”
方晏不理他,越加大步流星向前。
后方楚家一行人还在商量,楚晔道:“便先开道,叫部曲上前踏平草丛,将那些荆条砍了理去。”
“九娘脚嫩,哪里踩得了这地,今日还是背过去了,回头叫人来修路。”顾媗娥道。
楚郁也赞同,“我们无妨,明璋跟母亲可从不曾走过这样的路,还是先背过去了,回去就遣人来修路,也造福山中百姓。”
几人商量了几个来回,还是下好决定。
楚姜却是先留意到了打头的人快要不见踪迹了,忙扯住楚晔的袖子,“三哥,那小方神医,快要不见了,我们还是先跟上。”
几人忙看过去,便见前方身影在一道丛木处要转弯了,楚晔忙唤道:“方兄留步。”
方祜听见声音,正好肚子被他师兄肩骨硌得疼,便要挣扎着下来,“师兄,他们没跟来,我硌着了,你放我下来。”
“娇气得紧。”
“我才不娇气。”
“没说你。”他整理了神情,回头时便是一脸的迟钝跟抱歉,小跑几步回去,“是我失礼了,以为诸位都跟在后面,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他肩上的方祜顿时就扬起笑脸,“九娘是走不惯这样的道吗?我让我师兄背你吧,我师兄力大如牛,三拳能杀虎哦!”
楚姜掩唇轻笑,一副闺阁女子的娇羞做派,“多谢小方神医,不必了。”
楚晔一看,便叫楚郁背起她,“罢了,也不好叫神医多等,六郎你背上明璋,修不修路,也等神医发话再说。”说罢转向顾媗娥道:“母亲,您的仆妇中可有力大……”
“我无碍,我少时也爱在庄园里闲逛,不说荆丛,泥地也踏过的,这几步只当做是玩耍了。”她说完便招呼楚郁背上楚姜,又叫采采跟阿聂在后头护好。
青骊紧紧护在她身边,见楚晔听了这番话竟再不多言,不免有些替主人不值,小心扶着她,轻叹了一声,“夫人也当心,咱们庄园里的荆丛软和,跟这山野的可比不得。”
然而这话只有楚晔听见了,前方都忙着招呼部曲上前开道。
他却没有丝毫动作,依旧站在道旁等着人通过好殿后。
顾媗娥轻拧了青骊一把,等离得他远了才轻声道:“最先是你劝我不要小心眼,现下你又阴阳怪气什么?也叫六郎背我不曾?这几步又不是走不得,三郎行事已是足够尊敬我了,真叫他当我亲生母亲一样看待我可受不起。”
青骊轻拍了下嘴,笑道:“就是见着夫人一头热,婢子替您不值罢了。”
“痴儿,我予取予夺才叫一头热,我为了九娘,甘愿走这一趟,且前头都平了的,不算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