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我……”廉申支吾几句,即刻指向了方晏,怨叹道:“若不是小晏的主意,我也不会伤了季甫兄的心啊!”
方晏本在看好戏,突感压力袭来,见她目光悠悠转来,神色颇为淡然,“廉叔若说是,便是吧!”
廉申一急,“如何不是?”
“廉叔,我并未否认,哪日见到季甫兄,我会向他言明内情的。”
他越是淡然,反显得廉申的话有假了,楚姜憋着笑看廉申一脸的着急,半响才松口道;“那事便算是过去了,改日见到季甫,廉郎君可以亲自与他说。”
廉申看他二人都一脸谐谑,何不知是自己被逗弄了,一时羞恼一时笑,喝掉了好几壶茶。
时过正午,采采催促了一声,“女郎,出来时答应了给十四娘买花灯呢。”
楚姜轻应下,由她搀扶着起来,“我便先去了,等……”
她止了话声,抬眼看向方晏。
方晏坦然道:“不必改日,后日我去见……”
“咳咳咳。”采采突然猛烈地咳起来,身子半侧着挡在二人之间,她先前见着楚姜烦闷,想方设法也要为她解愁,可如今瞧着是动了几分真心,她便得拦着些了。
方晏移开一步,换了个说法,“后日我给方祜送花灯去。”
楚姜掖着笑,轻轻点了点头。
第76章 夜阑
夜阑沉静,楚姜坐在镜前,素净着脸,采采正给她绞着头发,嘴中喃喃道:“是不是身子大好了,女郎的头发比原先厚了不少呢!”
楚姜伸手摸了摸,嗔道:“一年半载也长不了这许多,是你绞得轻了。”
“当真?婢子可使了最大的力气了。”说着她手里那帕子又收紧了些,复用一支木钗盘了,拿过熏炉来将水汽烤走。
她望着水汽氤氲到铜镜前,模糊了楚姜的面容,仿若瑶台飘渺的幻景,不禁叹了一声,“瞧着女郎已是大姑娘了,恍恍惚惚地,若不是近身的,还真会以为是元娘呢!”
“傻采采,便不是恍恍惚惚,我与长姐也相似。”她擦了擦镜子上的水汽,笑看着,“不过长姐热烈,我更冷些。”
采采当即敲了敲自己的头,恍然大悟道:“便说怪呢,从前婢子从未如此感慨,原是从前女郎整日似个瑶台仙子,沾的都不是尘气,如今倒是越来越像红尘中人了。”
楚姜正对着镜子一时嗔,一时怨,一时蹙眉,一时娇笑,呢喃道:“笑时更像,不笑嘛,板起个脸倒是像三哥!”
采采也捉着她的神态,调笑起来,“眉毛粗一点……”
窗外忽传来一声树枝摧折的脆响,采采瞬间屏起气息,往门口看了几眼,“莫不是方郎君来了?”
楚姜被她窃窃的神态逗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勾结了什么窃贼呢,去看看。”
采采立刻去到窗前,便见了挂在树上的一盏鲤鱼灯,她复看了外间几眼,却未见人影,伸手将灯取来,摇了摇头。
她便也解了帕子,头发散了周身,将灯置在案上。
映着月明,她一眼就看见了隐在琵琶树下的一片影子。
她勾着唇,手撑在窗台上,漫不经心道:“想是哪个惯爱讨好主子的献殷勤,将灯扔出去罢!”
树下那人影才动了动,踏进了月色里,冷峻的眉眼里透着愉悦,“那灯可是我亲手做的,九娘实在狠心。”
“谁叫师兄躲躲藏藏呢?”她招手叫采采将灯拿来,仔细看了看,拎着问他,“只有给方祜的?”
他走近几步,“本想给你家小妹妹也做一盏,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改日再送。”
“那我的呢?”
话音刚落,他便自袖中掏出了一把刻刀,“上回送你那朵木兰不长久,灯是哄童子的,这回给你刻一朵长久的。”
楚姜心中绵软,想到曾经方祜说他还会做箱子,在箱子上刻各般花样,便要转身去拿只匣子来,却不妨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忙道:“应是阿聂,师兄且等等。”
方晏正要隐去,未料阿聂只是在门口停留了一瞬,小声扣了扣门,“采采,不要再与女郎玩闹了,熏好头发便歇了。”
采采心里正慌,急忙回道:“是,正熏着呢!”
等门外脚步远了,她拍着胸口惴惴来到楚姜身边,“女郎,要是郎主知道了,怕是要拘着您了。”
方晏眉一挑,将刻刀收进了袖中,“本来是要多做几盏灯的,不过方祜贪玩,我想做多了反叫他心散了,便只做了这一盏,九娘,你家幼妹喜欢什么灯?”
楚姜叫采采回去坐下,细望了望他的神色,低眉却见他手上的刻刀已经不见了,心中一沉,“怎不问我喜欢什么灯?哄童儿的东西,我未必不喜欢。”
她声音里夹了点嗔气,方晏顿时失笑起来,将袖中的刻刀拿出来,举在她面前道:“方才听采采说了,便想死物配不上你,故才不刻了。”
她面上一红,梗起声气道:“那要什么才配得上?”
“该是独一无二的。”他笑叹一声,“待我细寻寻。”
她这才显见地高兴了几分,她从来便是入了眼的舍得花心思去哄,此时便毫不吝惜好话,“独一无二的也多,师兄刻的,哪一个不是独一无二的呢?”
方晏实在承受不起她这样的温柔,侧了侧眼,清咳一声,“那便再刻一支木兰好了。”
“都好。”她转身抓了只匣子递给他,便见他手里动作利落无比,轻扬的木屑洒在窗台上,一点点累成堆。
“师兄是从哪处学来的?”
方晏手上顿了顿,“是我父亲教给我的。”
楚姜想起他的身世,心中一疼,不知是否触及他伤处,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便用帕子一点点将木屑收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