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弦试弹完毕,“云曦,可记住了?”
谢云曦记忆力向来极好,自然是自信点头,“当然,必不负所望。”
——不,他们只期望你连琴都别碰。
谢云曦并无自知之明,他且瞧着众人,抬头挺胸道:“你们且好好听着,这一次,我一定能一雪前耻的。”
对于多年前学琴失败之事,他自认为那只是“年少无知”,如今他便是要好好证明一番。
入席,伸手置琴,琴弦微动,琴音渐起。
刹那间,蝉鸟惊,蛙声停,夜风无声,星月入云——果真是“不负众望”的魔音灌耳。
君子六艺,谢云曦自也通晓琴理,只是道理都懂,上手却依然惨不忍睹。
毫无准备之下,君莫离听的浑身一哆嗦。
若说谢和弦的琴声是天籁,那么曦云曦的琴,则弹出了弦拉朽木,指尖滑瓷的呕哑之感。
谁能想到,这谪仙似的谢家三郎,竟是个无药可救的音痴,手残。
君莫离瞧着周围一圈人,有提前往耳朵塞软布的书童侍女们,有提早捂耳朵的谢文清,谢年华。
至于谢和弦,自是一脸“早知道会这样”的无奈表情。
这一刻,君莫离终是理解好友为何会“谈琴色变”——真,恐怖如斯也。
如果时光能倒回,在谢和弦说出“你现在就先逃吧。”这一句话时,他一定立马转身,策马逃离。
如果时光能倒回,他一定不会嘴欠,说什么琴箫相伴。
可惜,所谓“如果”,皆是虚妄。
君莫离尽量捂紧耳朵,但那抓心挠肺的琴音依然能从指间缝隙中穿过,直直的刺入脑中。
用最美的姿态,弹最难听的琴音,谢家三郎,果真不愧是天启第一——哎,心服口服,但求别弹。
在历经厨房惊讶后,此刻,君莫离的心灵亦受到劫难般的洗礼。
桃花居半日一夜,三观重塑,心灵洗涤,灵魂重启,还真是收获良多呢!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桃花居里,谢和弦,君莫离,谢文清和谢年华四人却是大眼瞪小眼,看谁都是熊猫眼。
谢云曦步至前厅,瞧着众人齐聚,“啊呀,大伙都起的好早,正好,昨夜温了高汤,我叫厨房下了汤面,再伴些蒜香藕片来……”
走进了,这才发现众人一人顶两熊猫眼,还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咦,你们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四双熊猫眼齐齐侧目。
“呃……”
谢云曦被盯的有些不自在,“那什么,我知道昨晚弹的不好听了那么……一点,你们这,要不要那么夸张。”
四人齐齐抬眼,“一点?”呵呵,那是难听了一点吗?
瞧着众人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谢云曦自我反省,“确实特别难听,但这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嘛,待我再多练……”
不待他说完,谢和弦起身,“告辞。”
——还多练,再练下去,美食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哎哎哎,和弦哥,别啊!”谢云曦起身拦下,“有……有那么难听嘛,我感觉其实,嗯,还可以再救一下。”
救!
不,需要被拯救的明明是他们这些听琴的人,人家弹琴是余音绕梁三日,但那是妙音,昨夜,绕梁绕耳的,那却是魔音。
散不去的销魂之声,实在叫人难以入眠。一宿未睡,可不得眼带淤青,面容憔悴。
“哎,三郎啊,你要学别的,大哥我一定支持你。”谢文清叹,“就这琴吧,你就别折腾了。”不然他们都该被折腾残了不可。
谢年华疯狂点头,“对对对,三郎啊,只要别说琴这事,你要什么,二姐都给你弄来。”
——有,那么难听吗?
谢云曦将目光落在君莫离身上,“莫离君,我觉着吧,他们这几个实在太夸大其词了,不就弹个琴,难听是难听了些,但没这么夸张……吧?”
对上那满怀期望的眼眸,君莫离自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面无表情道:“云曦君,君子六艺,总有不擅长的,嗯……不如,改天我送你一把绝世好弓,再配匹好马。”但求别再弹琴。
谢云曦眨眨眼,不死心道:“真有那么难听吗?”
四人齐声,且坚定道:“真有!”
万箭穿心,学琴梦碎。
打击之下,谢云曦终是断了学琴的念头,毕竟——嗯,其实他昨晚也没怎么睡好,毕竟他只是手残了些,耳朵还没毛病。
——哎,真是太难听了,怎么能弹出这么折磨人的音律来,实在是……那天看谁不顺眼,便送他这一曲琴音倒是挺好。
谢云曦目光微闪,一扫颓废之色,“看来,今生无缘六乐,只能做个听客了。”
见他终是大彻大悟,且还极为乐观,众人缓缓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