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大师,平凡兄弟,那个,不知方不方便在下进来?”
听到门外屋主人的声音,老者瞬间收回手。
正了正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襟,老者又极为迅速地挺直腰背,抬起下巴,收紧小腹,调整好面部肌肉,摆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谁都不爱”的高冷表情。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原本暴躁如雷的遭老头子便成了仙风道骨,高冷正气的——无心大师。
“咳咳”两声,无心冷声道:“嗯,进来。”
听到应门声,门外的屋主人这才缓缓推开门,伸着脑袋,很是拘谨地走了进来。
这屋主人名为启安,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商人。不过这人瞧着并没有一般商那般精明,咧嘴笑时,还颇有些憨厚老实。
启家三代从商,家中有几处祖传的店面,到了启安这一辈,说不上富贵,但也算衣食无忧。
可惜这人子嗣不丰,年过三十才得来一独子,其子名曰:启小强,年方十二。
只是这孩子虽名为“小强”,却自小体弱。
三年前,启小强生了场大病,差点命丧黄泉。不过也算他运气好,遇上了刚来北齐的无心。
无心一手银针,几方苦药,没几日便将启小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救子之恩,启安一直铭记于心。
逢年过节,他总会带着儿子去无心的百草居嘘寒问暖,送衣添被,奉茶供食。
可惜去十次吃九次“闭门羹”,至于没吃到的那一次,还是他半路犯了腰病,被当做病人给请去喝了碗药,扎了几枚针。
要说这北齐,不知多少人都受过无心的恩惠,大部分人自然都是知恩图报的。奈何他们都和启安一般,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扎针灌苦药。
众人皆知——百草居,非病勿入。
不过,这些年来启安却越挫越勇。虽知无心不爱搭理,但他依然会时常拜访,就算送不进东西,好歹逢年过节能问声好,贺几句祝福,也算全了些许心意。
你还别说,这么些年下来,无心虽还是不爱搭理他,但却会让郝平凡请他到百草居的外院坐上一坐,喝上一盏清茶。
一来二去的,他们一家倒是同郝平凡有了许多交情。
当然明面上,这一切都是郝平凡这孽徒擅自下的决定,同他这师傅并无任何关系。
神医无心,断情绝爱——人设不能蹦。
“启老板,你来得正好,老朽正打算下去同你道谢,顺便告一声别。”无心语气极为冷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个目中无人,极为冷漠的老者。
不过启安却并不介意无心的态度。
他知道无心这人嘴硬心软,虽时常表现的不近人情,可真若是没有人情,又怎会平白医治他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
不过面对无心,启安向来拘谨——就如儿时他瞧见自家的教书先生亦或他老爹一般,心有敬,亦有畏。
敬多于畏,但难免放不开手脚。
这不,一听到无心要同他道谢,他便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笨拙地连连摆手,待他好不容易找回声音,来不及说话,便又听对方说要告别。
这好不容易盼来一次能报恩的机会,启安自然希望能为无心多做些什么。
然而他支支吾吾半晌,最后也只挤出:“大……大大师,这天都晚了,路上不好走,不如您先委屈一晚,在我这儿住上一宿。”
有了开头,之后的邀请倒也顺畅许多。
“我家娘子已做了晚膳,您傍晚来得匆忙,想来还未用膳,那个……我娘子厨艺您自可放心,全北齐城就没有谁比她手艺更好的。”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楼下飘来阵阵饭香。
无心确实还未用过晚膳,闻到饭香更是饥肠辘辘。
借着起身拂袖的姿势,他不动声色地咽下口水,摸了下肚子,面上却依然高冷淡漠。
“不必。”无心拒绝得果断且决绝,半点不留情面。
启安对此习以为常,但依然有些沮丧。不过他深知无心的脾性,自然也未多说什么。
下阁楼,至后院,开后门。
启安一家三口恭送无心师徒驾牛车,悄然离去。
启小强拿着灯笼,有些好奇地看着已无人迹唯余黑暗的后街小巷。
“阿爹,大师怎么突然来借阁楼?他也好奇今日蓝旗护军的动向吗?”
又道:“不过,好奇便好奇呗,我也好奇偷扒门逢看了好几眼呢,那被护在中间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好像仙人,特别是那大哥哥,可惜我就远远瞧了一眼,他身边好多人围着。”
说到这,启小强又生出许多新的问题。
“阿爹,你说那仙人似的哥哥是谁啊?他也是蓝旗的人吗?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可怕?”
“还有哦,大师他们为什么来去都要躲着,只走后门?咱们家正门坏了?”
“哦,对了,大师他也会躲在窗门后,扒缝隙偷看吗?那大师扒门缝的姿势也和我一样,翘着屁股,伸着脑袋,眯着一只眼?”
“……”
十二来岁的孩子,最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