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对他的爱慕,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沈韶也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
十七岁一举夺魁、二十二岁官居四品、深受皇帝器重,假日时日必定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见她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徐洛川长舒一口气,像幼时那样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阿音,你别怕,沈韶会对你很好。”
接着他便讲起了沈韶一家,不管是真的还是杜撰的,只要是有关沈家的,他全都一股脑地讲给她听。
等他讲完,夜色如水,弯月高悬。
书房中早已点起了蜡烛,两人便静静地看着唯一的光源,等着他们出来。
终于,书房的门慢慢开了。
两人站起身,看向同样神色疲惫的三人,不知他们在书房中经历了何种博弈,结果又是如何。
徐洛音稳了稳心神,跟随二哥一同上前。
白氏抬眼,朝她莞尔一笑,轻声道:“阿音,我陪你回慕音院。”
徐洛音愣了下,正要说话,一侧的温润声线率先开口:“不知可否让我与徐姑娘说几句话。”
白氏蹙眉,徐疆抬手拦住她,点了点头。
徐洛音便一头雾水地跟着沈韶去了小亭中,微微回头,爹娘和二哥还站在原地,口中说着什么,隐约有几个字飘来,听不清。
她只好望向咫尺之遥的沈韶。
长谈许久,他眸中红血丝密布,脸上疲态尽显,可望向她的目光,依然是清朗温润的。
“我们的婚事宜早不宜迟,我与令尊商量了几个黄道吉日,你选一个。”接着他便报出了三个挨得极近的日期。
徐洛音愣愣地望着他,我们的婚事?
爹爹和娘亲真的同意让她嫁给沈韶了?
见她不语,沈韶也没多解释,又重复了一遍。
徐洛音脑海中有些乱,艰难地问:“你和我爹娘都商量了些什么?”
他笑笑,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我们的婚事。”
可是他们在书房待了那么久,徐洛音咬了咬唇,但也知道在沈韶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只好胡乱挑了个日子。
他用心记下,温声道:“婚宴准备得仓促,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告诉我。”
徐洛音攥紧了指尖,忍了忍,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不必蹚这趟浑水。
徐家倒了,对沈家来说,不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吗?
她不信沈韶作为沈家嫡长子不了解曾经徐沈两家发生过什么事,他知道,可他依然决定卷入这场风暴之中。
难道是因为喜欢她吗?
想到这个可能,她眼睫微颤,抬眸,望进他眼底。
沈韶笑着回望她,声音很轻:“你我都知道,靖南侯府并没有贪墨。”
徐洛音轻嗯一声,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掩住眸中的情绪,她福身道:“多谢你,沈大人。”
他是正直的人,不管徐沈两家有何恩怨,让整个靖南侯府为莫须有的罪名丧命,他不会坐视不管。
她早该想到的,心里又在隐秘地期待些什么呢?
“还有,”他顿了下,再次开口,“我知道这两日,你爹娘在为你寻夫婿,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我……”
徐洛音的心颤了下,然后呢,他怎么不继续说了?
只余风声。
过了很久,他终于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来。”
她猛地抬头,发丝扬起又落下,拂过她娇嫩的脸颊,一阵痒意,也带来几分馨香,落到他的鼻腔。
他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抬手蹭了下鼻尖,月色撒在他的周身,五官轮廓清朗,漾着粼粼波光。
余光瞥见有人上前,徐洛音艰难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望向来人,是娘亲。
“阿音,回去吧。”白氏扯起几丝笑意。
她点点头,又看了眼沈韶,却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母女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慕音院。
到了闺房,徐洛音斟了两盏茶,安静地听母亲说话。
“我与你父亲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让你与沈韶成亲,”白氏叹道,“阿音,你可愿意?”
她点点头。
见她毫不犹豫,白氏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阿音,你是不是喜欢他?”
徐洛音攥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轻轻颔首,她将在灵州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包括她与沈韶同住屋檐下、她为何会喜欢上他。
白氏接受良好,毕竟她心中有数,更何况自己的女儿马上就要嫁给他了,抛去那些恩怨,能有两分情意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
比两看相厌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