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崇庆公?主流下的眼泪要真心实意的多:“我不知?道,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他会被腰斩,本朝律法如此?,混乱宗亲血脉之人,罪处腰斩,这不是我定的啊……”
韦仲之就笑了。
他最?喜欢别人这样跟他引经?据典的对线。
因为在这种交锋上,他从来不会输。
所以此?时听?崇庆公?主说完,他便愉悦的开口:“公?主所说,的确言之有理。纪王世?子当初是以混乱宗室血脉的罪过被腰斩的,处死他的是国法,同公?主您有什?么关系呢?”
崇庆公?主刚松口气,就听?他继续道:“不过做人也好,做事也罢,既然选定了标准,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千万别落得个两不靠。处死纪王世?子是依法而行,那处置您的时候,也该当依从国法而行吧?”
韦仲之霍然起身?,双目如电:“臣请陛下以谋逆之罪论处先帝之女崇庆公?主,将其凌迟处死,以正天下视听?!”
崇庆公?主瞬间抖的像是筛糠:“不,不要——”
她?哀求的看着天子,看着代王、成王,看着殿中的每一个人。
没有人回应她?。
嬴政面?无表情道:“朕这里没有鸩酒,也没有白绫,但是刑具管够。腰斩跟凌迟,你可以自行选择。”
说完,他摆了摆手,没有再去看面?无人色的崇庆公?主。
左右近侍没有再给她?作声的机会,眼疾手快的堵住她?的嘴,一左一右将其架起,拖拽着带了出去。
代王沉默着目送崇庆公?主的身?影离去,继而起身?向天子施礼:“宗室能?够参与的事情业已结束,朝堂之事,自有政事堂宰相?做主,今蒙天子圣明,老臣等人也该功成身?退了。”
嬴政和蔼的挽留了两句,代王等人坚决辞谢,就此?离宫。
……
宗室们走了,宰相?们要做的事情却?还有很多。
冯家之外,这场大案还有哪些参与者?
朝堂上空了这许多的位置出来,该从哪儿调用?人手填补?
还有最?最?要紧的,先帝在这案子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对于这一部分内容,又该如何平定?
尽数公?之于众?
不可能?吧。
但要是就此?放过他,凭什?么啊!
宰相?们态度不一。
韦仲之之外的人觉得,先帝在这场惊世?骇俗大案中发挥的作用?,最?好不要公?布出去。
不是为了先帝,而是为了当今天子与后世?之君。
身?为大宗宗主,戕害棠棣骨肉,意图将天下神器交予外人——朝臣也好,百姓也罢,会如何看待皇室呢?
自古以来,中原大地?的天子都不是作为“人”存在,而是作为“天之子”,代替天地?放牧人间,这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一旦将此?事公?之于众,因先帝丑行而对“皇帝”这一神圣符号所造成的抹黑与打击不言而喻。
更有甚者——做下这等骇人听?闻事情的天子,还能?被称为天子吗?
可若是废掉他,当今天子继位的合法性是否会受到动摇?
虽然宗室用?明宗皇帝为当今天子背书,但究竟能?发挥多少作用?,却?还不得而知?,毕竟当今登基之后,对外宣扬的口号一直都是先帝亲自指定的后嗣之君,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更改的。
以当今的权柄与手腕,此?时民间亦或者朝野或许不会有所异议,但若干年?以后,倘若继位天子无力把控朝局,是否会有人以得位不正为由,行废立天子、窃取神器之事?
宰相?们并不是不想把先帝拖出来公?开鞭尸,而是朝政也好,人心也好,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不多思多想。
许多人是无法了解这其间种种权衡与为难的,他们只会用?最?朴素的想法代入——先帝是个烂茄子,当今难道就是好的吗?
隔壁李家大儿子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大多数人不会想着或许李家也有好人,李家二儿子兴许为人不错,他们只会有一个想法——一个窝里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就算不这么想,也会对李家其余人敬而远之。
只能?捏着鼻子替先帝遮掩,将过错全都推到冯家和皇太后身?上。
只有韦仲之提出了异议。
“让这样一个非人的禽兽继续盘踞太庙之中,受天下黎庶、皇朝后世?之君供奉,仲之到死都合不上眼。”
他没有去讲朝局,更没有陈述利弊,只向天子行礼之后,正色道:“倘若天子向天下施善政,减赋税,免徭役,又何必担忧人心向背?”
“如若后世?之君才德具备,则不必担忧后来人以此?发难,可若是后世?之君昏庸无德,早晚都会被推翻废黜,有没有这样一个不知?隔了多少年?的借口,又何足轻重?”
韦仲之摘下头顶官帽,郑重拜道:“臣请陛下将此?事原委公?之于众,将先帝灵位挪出太庙,改谥号为炀帝,以谢天下,也令史官秉笔直书,以此?警示后人。”
宰相?们默不作声的听?着,一时满室寂寂。
只有天子的声音徐徐响起:“韦令君,你可知?道,朕以后继之君的身?份如此?对待先帝,会落得怎样的声名吗?”
韦仲之道:“英明神武,俯仰无愧天地?。”
嬴政大笑出声,断然道:“准奏!”
……
宰相?们从天子处得到了由主犯冯明达本人所书就的参与者名单,从哪一日共聚密谋,到这些人都参与了那些步骤,条条句句列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