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必然会给他和窦家带来灭顶之灾。
窦大将军也不想扶持一个?跟当今天子亲善、血缘亲近的宗室上位。
因为对方会觉得他是?因血脉而得到帝位,不会由衷的对他心生感激。
两厢考校,还有比穆义康更合适的吗?
敲定?这个?人选之前,窦敬特意带了厚礼,前去拜访居住在?长安西市的一户人家——如果叫满朝文武知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窦大将军,居然亲自登门拜访一个?无官无爵的布衣,只怕都要大跌眼镜。
窦敬却很?慎重,先自在?家斋戒,沐浴更衣,提前送了拜帖过去,待到到了门前,也不叫仆从?前去叫门,而是?亲自前去同门房寒暄:“公冶先生可在?家吗?”
守门的老仆睁开眼看了看他,慢腾腾的“噢”了一声:“是?大将军来了啊。”
又?起身为他带路:“先生在?家等您。”
窦敬年轻的时候不信鬼神之说,觉得那些诸如妇人有妊之时梦见红日入怀的事情都是?后来造势,直到他出去打猎,救了一个?不小心摔落山崖的中年文士。
彼时他正年轻,满腔热血,施恩并不求报,将人救下,便待离去,不想却被?那中年文士叫住了。
“在?下姓公冶,单名一个?循字。”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窦敬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并不很?放在?心上。
然后就听公冶循道:“我观足下相貌,来日必定?能?够乘坐金根车,佩戴十二串的冠冕,你的家族也会因为你而显赫。”
窦敬听得笑了,深觉滑稽。
他觉得这个?人大概是?被?自己救了,心存感激,所以?就想说几句好话?讨他高兴。
“金根车,十二串的冠冕,这都是?天子才可用的东西啊,”窦敬将马鞭在?腕上缠了两圈,好笑的问他:“你的意思是?,我将来会做天子吗?”
公冶循摇头?:“你没有天子的命格。”
窦敬嗤笑一声,转身要走?:“无聊至极!”
“且慢离开!”
公冶循叫住他,捂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去,叹息着说:“我所学之术,有泄露天机之嫌,蒙天所惩,落此绝境。我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两天,期间不是?没有人途径此处,只是?见山崖险峻,唯恐救人不成自己也殒命于此,都不敢伸手相助,也只有窦郎坦荡赤诚,心思纯善,救我于劫难之中!”
他向?窦敬郑重一拜:“今日窦郎救我,于我有恩,日后我救窦郎三次,以?报答今日之恩。
窦敬被?他所触怒,变色道:“你话?中之意,岂不是?说我有三次必死之劫?!”
公冶循颔首道:“没错,是?这样的。”
窦敬一把?扯住他衣襟,举拳要打:“你这厮,我救你性命,你却如此诅咒于我?!”
公冶循不慌不忙的用掌心抵住他紧握的拳头?,徐徐道:“我救你的第一次——你要记住,若逢变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他神色太过笃定?,好像拿准了窦敬命中该有三劫似的。
窦敬被?他看得心生不安,拳头?举起半天,到底不曾落下。
公冶循见状,便将衣领自他手中解救出来,整顿好衣冠之后,向?他辞别:“我就住在?长安城西,城墙向?里?数第九条街道的最里?边。记住,你还可以?向?我发问两次。”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
窦敬驻足良久,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恍然回神,深觉莫名:“有病啊这个?人!”
他极力不想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不知怎么,心里?边总是?回想着公冶循说的那句话?。
若逢变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只是?过去了很?久,都没有发生任何事,他也就逐渐将此事淡忘,将公冶循单纯的当成一个?说话?云里?雾里?的游方术士。
直到景宗末年,天子广邀群臣于上林苑游猎,吴王借机发动叛乱,谋逆造反。
当时天子与诸位重臣正在?别宫,有意在?骑射中一较高下、争夺天子目光的年轻人则盘桓于上林苑,发现上林苑外出现叛军之后,继续留在?原地只会被?围困待死,一众年轻人里?边有人主张向?南,有人主张向?北。
彼时生死难料,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各人自行抉择也便是?了。
窦敬倏然间想起了公冶循。
他鬼使神差的听从?了公冶循的话?,向?南去了。
后来窦敬才知道,向?北去的那群人遇上了叛军主力,无一生还。
他惊出来一身冷汗,继而意识到公冶循果真有些非凡的本领,回家之后将此事告知妻子梁氏。
梁氏说:“夫君当日助人,难道是?为了今日之报吗?这不是?君子该有的想法。现下这位公冶先生的话?救了你的性命,我们应该一道去向?他致谢!”
马上备了厚礼,夫妻二人往长安城西去寻公冶循。
公冶循找到了,但是?对方却不肯见他们。
只是?让守门的老仆代为传话?:“我们此后只有两面之缘了,窦郎还是?等到生死之间难以?抉择的时候,再来见我吧。”
坚决辞谢了窦敬夫妇的礼物。
窦敬想起当日公冶循所说,自己会有三次劫难,不由得汗流浃背,由是?心中对待公冶循愈发恭敬,逢年过节都遣人前去问候。
而公冶循果然没有再见他。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反正功臣联合在?一起,意图举事推翻荒帝的时候。
窦敬与妻子梁氏一道,趁夜来到长安西市,问守门的老仆:“公冶先生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