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夫人?慈爱的?看着?她,轻轻道:“女人?活在这世上,指望男人?是不?行的?,还是自?己的?骨肉才靠得?住。你本来就比李峤大几岁,如今他暂时又用得?着?邬家,倒是还好,只是假以时日……”
“到底还是有几个孩子在膝下才放心,即便他身边真有了别人?,为着?孩子,也总会多顾及你一些的?。”
她神色有些黯然?:“别人?不?知道,你还看不?见我?吗?”
邬翠翠身在大族,自?然?知道身边有多少中年夫妇貌合神离,便是自?己的?父亲,身边也有好些个年轻姬妾,李峤如今年少,倒是不?显,来日当真登基称帝,只怕难免会有三宫六院……
她听得?乱了心绪,又不?欲显露在母亲面前,便只如常般笑了笑,宽抚母亲道:“我?晓得?了,这段时间也都在吃药调理身子呢。”
邬夫人?温和的?眨了下眼,有些困倦的?歇下了。
待到晚间时候,李峤回府,邬翠翠难免同他提及母亲的?病体来:“前后找了几个太医来瞧,都说是还好,将养着?也便是了,但我?看阿娘的?模样……实在是不?能安心。”
相较于邬翠翠这个妻子,李峤反倒更?加看重邬夫人?这个关键时刻堪当大任的?岳母,闻言便道:“宫廷太医说的?倒也不?一定?作准,谁说民间就没有好大夫?”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我?令人?去寻,你也多留意些。”
邬翠翠眉头微微蹙起,有些疲惫似的?靠在丈夫的?怀里,怀着?他的?腰,近乎贪婪的?汲取着?他的?温度。
她喜欢跟丈夫说家常话,更?喜欢丈夫话里话外对自?己和自?己家人?表露出的?关怀。
这样温情脉脉的?李峤,让她觉得?熟悉,觉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张臆想中的?龙椅和无上权柄。
虽然?是各取所?需的?婚姻,但是夫妻一场,在同一张床上做最?亲密的?事情,怎么可能毫无悸动??
可越是悸动?,邬翠翠便越是为此?感?到胆怯。
终究是心虚的?。
李峤手掌顺势拂过妻子披散下来的?长发,任由她将自?己抱得?更?紧,神色无波无澜。
……
如今叛军四处为乱,天下动?荡,各方割据,黎庶不?安。
然?而天子终究是天子,四海人?望所?在,诛杀常氏一族与贵妃之后,很快便传令天下各处,彻底清缴常氏一族的?余孽,而魏王妃常氏作为常永年和贵妃的?胞姐,无疑便是这名单里的?重中之重。
新帝是以剿灭佞臣奸妃的?功勋登基的?,这也是他的?统治基础之所?在,故而对于魏王妃的?处置也该尽快提上日程来。
从前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但是现在……
这不?是有了一个李峤吗?
很快,新帝便降旨令李峤带兵三千出使庆州,缉拿罪人?常氏。
邬翠翠听闻这消息时,险些端不?住手中的?茶盏——若说常氏有罪,如今其族中嫡系男子皆以被诛,贵妃更?已经身死,何必再行株连?
更?别说魏王妃待她友善,她又怎么能坐视魏王妃被杀!
可偏生?被派遣去做此?事的?是李峤,她又曾经是魏王妃的?儿?媳妇,这又叫她如何张口?
邬翠翠左右为难,权衡再三,终于还是在李峤归家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魏王妃……非死不?可吗?”
李峤解下腰间佩刀,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她死吗?”
邬翠翠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当初,魏王妃对我?很好,如今她有危难,我?不?能不?发一言……”
李峤听得?有些诧异,倒是格外高看她一眼,且不?说愚蠢与否,只讲这份心性,还是有些难得?的?。
他如实告知邬翠翠:“天子之所?以使我?前去办此?事,就是因为他知道此?事决计办不?成,想要以此?削减魏王在天下人?眼中的?正义性,顺带着?打压我?在军中的?气焰罢了。”
叛军作乱,帝都失陷,这是本朝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事,天子以贵妃和常氏一族祭旗稳定?人?心,这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也是安国之本,谁能说他做得?不?对?
可是魏王,却明晃晃的?在包庇一个常氏女,这往轻了说是儿?女情长,往重了说,就是不?识大体,毫无家国之念!
如若他只想做个富贵亲王也就罢了,偏他有意角逐天下,如是一来,便是自?折人?望了。
可要是真的?把魏王妃交出去……
生?育了世子的?王妃都保不?住,你还好意思争天下?
对于魏王而言,这一局横竖要输,无非是输多输少罢了。
而对于李峤来说,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若要硬来,非得?带魏王妃的?人?头回去复命,他带的?三千人?在魏王大军面前顶什么用?
只怕天子巴不?得?他跟魏王打起来,最?后来个两败俱伤呢!
退一步来说,就算魏王真的?把魏王妃交给他了,转头来个因此?卧病、即将不?久于人?世,新帝再摆出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来,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
而要是无功而返,对于此?时声望滔滔的?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个打击。
死局罢了。
李峤神色有些倦怠,眉宇之间隐约透出几分烦闷,邬翠翠看出来了,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安慰。
毕竟她的?身份在这件事当中,本身就是一种尴尬。
李峤也没指望她能够明白自?己的?隐忧,只是跟她说:“我?没事,让我?静一静吧。”
邬翠翠用力的?握了一下他的?手,放轻脚步,离开了厅内。
李峤看着?不?远处那盏径自?燃烧的?灯火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