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奋勇之下,倒真?是带动了?百十人的士气,喊叫着?冲锋陷阵。
李世?民?眸光冷锐,见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德州乃是大州,城池坚固,非寻常县城所能比拟,城门更是高大巍峨,通道辽阔。
可是再如何辽阔的通道,同时挤上了?几百人,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滕忠的人在后,他的人在前?,两头堵住,里边的人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暮色已深,夜风呼啸,鲜红的血液溅到墙壁上,断掉的肢体四?散在入城的通道中,数米宽、数十米长的入城通道里密密麻麻挤满了?尸体,血液顺着?城门前?青石砖的缝隙,汩汩流向道路两侧……
李世?民?看一眼已经有些?卷刃的佩刀,暗道一声可惜。
再看一眼那些?失去了?反抗之心,蜷缩在血泊中瑟瑟发抖的士卒们,自怀中取出上任的告身,扬声道:“我乃是魏王殿下任命的德州长史李长生是也,就任的告身在此,又有校尉滕忠为我作保,人证物证俱在,尔等疑心尽可消除了?!”
又同众人道:“当日天子?西狩,除去魏王殿下被委以重任,坐镇一方之外,其余诸王皆随从西去,既然如此,济王殿下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所谓的济王长史,又怎么会带人来此截杀于我?!”
“分明是有贼人蓄意冒充,心怀不轨,怕其诡计被我戳破,便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我也知道尔等是为奸人所惑,故而随从听令,若肯衷心悔改,尚且可以回头,如若不然——”
他从扈从手中接过自己用?的顺手的那把长枪,猛然横扫,带起一阵劲风:“今天便是尔等的丧命之日!”
真?正有心为济王效死的早已经死在这场屠杀之中,剩下的要么是心怀胆怯之人,要么是有意投机之辈,原本都已经心生绝望,以为必死无疑,哪里能想?到竟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闻言纷纷丢掉手中兵刃,哆嗦着?跪到地?上:“李将军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滕忠甩一甩手中的双板斧,粘在上边的碎肉和血珠随之溅到地?上。
他冷笑道:“兄长仁善,意欲保全他们性命,只是却不知小人奸猾,见风使舵,此时跪在地?上说?今日的恩情没齿难忘,转过眼去,备不住就要在背后捅大哥一刀!”
李世?民?心下啧啧称奇,不无欣赏的看了?滕忠一眼,顺着?他的话头,朗声道:“忠弟此言差矣!假冒皇族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若非实在无路可走,那奸人怎么敢如此为之?!”
“他一路且行且骗,带了?那么多人来到德州,正说?明他是一条丧家之犬,无处可去——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被他所欺瞒哄骗的那些?人?”
“留在此地?听我差遣,戴罪立功,运道若是好些?,来日未尝不可封妻荫子?,若是背地?里刺我一刀,叫德州大乱,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离开这儿当流寇吗?”
这一席话说?完,原本暗怀鬼胎,想?着?暂时低头求饶,以待来日再行反水的士卒也迟疑了?。
是啊,济王自己都无家可归呢,不然还能打德州的主?意吗?
既然如此,他们跟随济王作乱,又是为了?什么?
本来先前?四?处奔逃就很狼狈,又不知家眷此时如何……
一边是不太有能力的前?主?公济王,一边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且心怀仁善的李长生,到底抱哪条大腿,好像也不需要迟疑太久吧?
更别忘了?,李长生背后还有个魏王呢,那可是天子?之外,天下声望最隆、势力最大的宗室!
就此离开济王那条破船,不好吗?
方才那场乱战中,死的皆是济王铁杆,有心保全自身的投机之人却是毫发无伤,此时听了?李世?民?与滕忠一番话,立时便膝行几步,痛哭出声:“将军以手足待我们,我们又岂敢辜负将军?!”
当下以头抢地?:“当着?恩人的面?,小人不敢胡说?。先前?随从那奸人前?来德州,我等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的,不曾想?那群贼人将谎话编的十分圆满,我等小民?出身,实在难以察觉漏洞,今时今日再去回想?,却觉疑点重重……”
“济王乃是皇室宗亲,出身帝都,怎么有时候说?话,却带着?一股剑南道的口音?委实奇怪!”
李世?民?先是面?露惊疑,继而猛地?一拍大腿:“果真?如此!”
“是啊。”其余人见状,也渐渐的打开了?话匣子?。
霎时间,城内那个从前?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的济王好像变成了?一个筛子?,四?下里都在漏风。
“他哪里有一点皇室宗亲的风范……”
“连州郡内的官员品阶都分不清楚。”
“那几个自称王府属官的贼人,形容也颇粗鄙!”
李世?民?静静听他们说?完,眉头皱起,若有所思:“假冒亲王,罪责不小啊,我初来乍到,如此大案,只怕要报到德州刺史面?前?去才好。”
滕忠闻言,立时便道:“兄长有所不知,这假济王率领手下军队入城之后,首先便以天子?下令缉拿常氏一族同党为由,停了?刺史钱伦的职务,将其扣押。”
“错非兄长先前?打发了?我们过来,后边余姑娘与卫先生又带了?魏王令旨前?来,彼辈有所忌惮,德州只怕早已经成了?那奸贼的囊中之物……”
李世?民?听罢,当机立断道:“既然如此,当速战速决,不给贼人反应的机会!”
他侧目看向最先冒头说?话的士卒:“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叩首道:“小人名?叫白福禄。”
李世?民?问:“那假济王现在何处?”
白福禄迅速道:“鸠占鹊巢,假亲王之名?,占据了?钱刺史的刺史府。”
李世?民?又问:“这假济王往德州城来的时候,麾下有多少所谓的王府属官?”
白福禄不假思索便道:“自称有官位在身的二十有六,无官无爵的侍从百一十三!”
李世?民?挑一下眉,意味深长的再问道:“那些?人认识你吗?”
白福禄听得脑内一震,心念急转,霎时间为之了?然。
当下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即便叫不出小人的名?字,脸儿总也是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