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干燥温暖的衣服盖在了苏扬舲的肩膀上,接下来又是一件,他抬头去看,卫南寻将自己已经烘干的外衣一件件披在了苏扬舲的身上,披完最后一件,他张开双臂将人狠狠抱住。
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从头顶缓缓流出一股股暖意,有个声音贴在头顶问:“还冷吗?”
苏扬舲抬眼,望着卫南寻,他多想伸手回抱住对方,让彼此之间不留一点缝隙。
可是被卫南寻揽住双臂的他根本挣不开那有力的双臂,挣扎无果,只好摇摇头。
“我来寻药。”卫南寻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加了冰的咖啡,“给舲儿来寻药了,可惜啊,舲儿眼里只有那个婚约对象。”
苏扬舲:“给我寻药?”
卫南寻点头的时候,苏扬舲感觉头顶有点痒。
苏扬舲终于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中透出了一只手,他拉住卫南寻的衣角,视线落在对方那张略显苍白的嘴唇上,慢吞吞的才开口:“我中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至于就非今日不可呢?”
“你的事,一日也耽误不得。”
那一刻,苏扬舲几乎就要将他的喜欢脱口而出了,然而下一刻,他的情绪感情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了。
乌墨带着几个镇国寺的武僧闯了进来,他看见被卫南寻搂在怀里的苏扬舲,先是大叫了一声,而后红着眼睛捂住了嘴巴,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眼泪汪汪的冲过来,跪下拽着他的衣角低啜泣,“主子,都怪乌墨不中用,让您受苦了……”
话都没说完,就呜呜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没事了。”苏扬舲回望了卫南寻一眼,这才拉开一点彼此距离,缓缓站了起来,攥着衣角的手沿着他的腰身慢慢向后,看起来就像环着他的腰,拥着他。
“雨停了,我们下山吧。”
——
镇国寺是皇家寺院,就连寺院中的客堂都在雅致中充斥着金碧辉煌,四皇子住在寺院中,这样大的事自然惊动了方丈,就在苏扬舲他们正在用膳时,治实大师托着一盘干净衣物走了进来。
“四皇子。”治实微微颔首,将手上衣物放在了旁边,施礼后跪坐苏扬舲左后侧。
苏扬舲扫了一眼地上的衣物,道了声谢,才说:“烦扰方丈了。”
治实一怔,嘴角倒是多了几味笑意,“多日不见,四皇子……倒是有了些变化。”
他还记得上一次皇家祭典,姜帝命几个皇子为百姓祈福,在镇国寺吃斋抄写佛经七日,那一次四皇子可谓是让他大开眼界。
每一日都要闹着吃肉喝酒,还不知从哪里弄了些歌舞姬妾,将他好好的清净寺院变成了一片莺莺燕燕污浊之地。
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任由苏扬舲胡闹。忍了七日之后,像是送瘟神一般送走了这个四皇子,便期盼着永远也别让他踏进来半步。
所以今夜一开始,当四皇子的贴身宦官跑来找他求助时,他是不想管的,死便死了,与他有何相关?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荒唐不羁的皇子,他为何要去相救?最终还是寺里的小僧弥无意一句话提醒了他,听说这四皇子是姜帝最最疼爱的皇子。
他要真的见死不救,怕是要给这个百年古刹招来什么灭顶之灾了。
第45章
◇
在他身上两万刀,一刀都不会少。
往事还依旧历历在目, 然而面前的人却托着腮双臂撑在桌案上,如碎星般的眼睛里满是少年的清澈。
阅人无数的治实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苏扬舲。
他暗自抚动佛珠,忍不住感叹, 都道佛可渡恶人, 如此看来, 可渡恶人的只有恶人自己。
仿佛顿时参悟些许佛法深意, 治实起身向贵客辞行。
“四皇子有任何需要, 只管向我的徒儿无端提起即可。”方丈双手合十的向一旁让了让, 将身后的年轻僧侣露了出来。
出于礼貌,苏扬舲抬眸与那个法号无端的僧侣打了个招呼, 视线刚一对上, 他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
“无端师父,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苏扬舲捏着手中的茶盏, 转了转。
“我与施主并未见过。”僧侣浅浅一躬身, 双手在身前合十。
“两年前, 我与诸皇子共来镇国寺为国祈福, 吃斋礼佛七日之久, 难道未曾与师父见过吗?”他长眸微微眯着,空气中充满令人不安又危险的味道。
“无端一年前入寺, 所以未曾见过四皇子。”
苏扬舲轻轻颔首, 极淡的笑了笑,“是我记错了,无端师父先行退下吧,如有需要我会让内侍唤你。”
僧侣应了一声之后便虔诚的弓着身子退出门外, 下一刻乌墨就端了一些酒菜走了进来。
卫南寻闻着味道, 眉头紧锁, 问道:“这是寺院,何来酒肉?”
乌墨将饭食放在桌案上,乐呵呵的笑着答道:“是方丈师父吩咐下来的,说咱们四皇子是贵客,本也不是来寺中守斋的,不必尊着寺里的规矩,便让小的到下面的村子里买了些酒肉饭菜。”
苏扬舲在饭食之间扫了扫,才对着乌墨说:“将这些肉菜端走吧,这壶酒留下,佛门清净之地,纵然方丈不计较,我们也该恪守清规戒律。”
乌墨一边应着一边将两个肉菜收进木盘子里,起身要离开时,就听见苏扬舲在身后说:“将宋阳叫进来,我有事要问他。”
苏扬舲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到鼻下闻了闻,笑道:“酒倒是不错,质子要不要也喝一点?”
“你也知道要恪守清规戒律,饮酒就不是触犯戒律了吗?”他一边反问,一边顺着轮廓摸到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双眸空洞的望着苏扬舲的方向,突然发问:“你觉得那个僧侣眼熟?”
“我肯定没见过他。”苏扬舲若有所思的想着那人的样子,继续说道:“但是,我又觉得他非常熟悉,尤其是他的下颌,我肯定见过一模一样的下颌。”
“下颌?”卫南寻想不出原因,道:“下颌一样的人应该是会有很多的吧。”
毫无预兆,一只光洁修长的手突然就伸到了卫南寻的下颌上,顺着他的颌骨从耳垂划到了下巴尖的位置,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手才停了下来,只见苏扬舲笑着答:“其实每个人的下颌线都不太一样,这跟每个人的骨相有关,就算是人胖了些,下颌线不见了,可是那个轮廓是不会改变的,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