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些尖刺是怎么弄出来的呢?
卫南寻没告诉苏扬舲那些尖刺是如何被挑出来的。
他站起身的时候,将苏扬舲抱了起来,将他送进了盥室。
苏扬舲垂着头脸红成了春日里的海棠,后知后觉的将手勾在卫南寻的脖子,低声说:“我其实可以自己走。”
“舲儿腿受伤了,现在要是走路的话以后可能落下病根。”卫南寻双眼直视前方,语气温和甚至还带着笑意。
“哪就那么容易落下病根,我又不是泥捏的人儿。”苏扬舲别开脸,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身子却老老实实的缩在卫南寻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走进了盥室,最后放进还冒着热气的浴桶里。
苏扬舲默默的抬起头,去望在热雾里卫南寻的轮廓,最终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他才开口问道:“质子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卫南寻抱着他走的这一段十分准确,一次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摸索过。
而且就连浴桶的位置也找的极其准确,这实在不像一个目不能视的人能做到的。
只有一个答案。
卫南寻立刻笑了起来,说:“并未完全恢复,依旧看不清。”
苏扬舲整个人在浴桶里翻了身,双手撑在桶沿上,他打量着卫南寻的神色,见他眉宇间没有一丝犹豫,似乎不像是在欺瞒。
于是不解的继续问:“质子看不清,为何能如此顺利的将我……嗯,抱过来,还准确地放进了浴桶里面,这如何解释?”
卫南寻慢悠悠的蹲下了身子,漆黑的眸子盯着苏扬舲,道:“舲儿沐浴不脱衣吗?要不我……”
他一边笑着说一边抬起了手。
苏扬舲赶紧握住衣领,向后猛地一退,小声道:“不,让乌墨来吧。”
卫南寻又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很快乌墨就垂着手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的帮苏扬舲脱下里衣。
尤其是小腿处,衣服褪到那里的时候他格外仔细缓慢,仿佛早就被人嘱咐过似的。
“乌墨,你知道我受伤了?”苏扬舲开口试探的问询。
乌墨伸手去够着旁边的皂子,一边回复道:“卫夫人已经嘱咐过奴婢了,为您沐浴时要格外小心,伤口要尽量避开污水。”
苏扬舲没说话,乌墨一边帮他清洗,一边继续说:“奴婢送热水来得时候,见到夫人来来回回在床边和盥室走了好多次,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说你看见他在床边和盥洗室之间来来回回的走?”
乌墨点头道:“可不是呢,一边走一边还在数数,奴婢看着夫人那步子走的大小都一样似的,好像是丈量这个距离,不过奴才也看不太懂。”
乌墨不懂,苏扬舲却听懂了。
怪不得他觉得卫南寻极其熟悉这段路,就好像他的眼睛能看见似的,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要将自己抱过来的,而抱过来的过程中他的双手不能摸索,所以他提前数好步子,丈量好要走的路。
苏扬舲从来不知道卫南寻竟然心这么细的吗?
他胸口里的那颗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卫南寻对他这么好,或许有些事情也可能不是他的一腔情愿。
他们在一起同吃同住的日子,若卫南寻对他无意,又怎么会处处护着他,事事想着他。
苏扬舲闭目半仰着枕在浴桶的边沿上,任长发垂落满地,丝丝散开,仿佛他的心事一般稠密。
乌墨还在他的耳边唠叨:“奴婢看着主子对夫人也真是好,昨日下那般大雨,主子心急火燎的就冲进山林里寻找夫人,任谁看了都得感动呢,奴婢昨儿瞧着夫人眼角还挂着红,定是感动的哭了。”
苏扬舲心里一缩,略作犹豫,“所以你觉得卫南寻是被我感动了?”
乌墨点点头,手指沾了皂子泡沫,涂抹在苏扬舲的手臂上。
原来,所谓的日久生情也不过是感动后的回报而已。
也对,卫南寻怎么对他心动呢?
不该也不可能。
午时刚过,苏扬舲走进了礼部的衙门,平日就自带屏蔽的四皇子,今日脸色更沉了几分。
侍郎兰卿手下的一个郎中正等在司祭制门外,见着苏扬舲走过来,才颔首行礼道:“四皇子,兰侍郎让我来找四皇子要千秋宴的礼单。”
苏扬舲小眉毛揪地飞起。
他推开房门,一边走一边说:“我与钱郎中平级,郎中可唤我名讳,我大姜自建国以来,便规定皇子入朝为官只要没有封王,便没有品级之分。”
钱塘赶紧点头应和,道:“是,苏郎中。”
礼部分三制:司祭、司仪、司膳,苏扬舲就在司祭制,这个部制掌管祭祀之事,部制内还设有主事一名,员外郎三名。
他前几日已经跟兰侍郎说过千秋宴的礼单之事了,既然是送给皇帝的生辰贺礼,自然是要神秘才能有惊喜,提前报备了礼单还谈什么惊喜?
“礼单之事兰侍郎已经同意我不需要提供了,为何又来找我索要?”苏扬舲看了看外屋的一名主事和三个员外郎,四个人看见他的一瞬间皆是换了颜色,本来还在谈笑的几个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兰侍郎说,呈报礼单是我姜国的规制,此事关系到皇上千秋宴的安危,不可不提供,所以还希望四……苏郎中能体谅一二。”
苏扬舲一把扯过椅子,坐了上去,手指摸了摸桌案上的毛笔,许久才道:“好吧,我给父皇准备的生辰贺礼是一把黑拓木长弓,父皇喜欢狩猎,黑拓木柔性最好,我便亲手做了一把,那你就写好报上去吧。”
钱郎中松了口气,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这四皇子喜怒无常又荒唐无理,他打心里是一万个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的。
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兰卿是尚书之下礼部最有权力的官儿,他一个小小的郎中又怎么敢违背上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