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长弓吹胡子瞪眼?睛的:“个逑都不懂媳妇儿还不晓得在哪个丈母娘怀里的小?毛头?,耳朵子倒是蛮灵,嘴皮子倒是蛮痒的嘛,看把你能的,咋样,要不要你老子给你松快松快!”
话音刚落,手?上就加了把劲儿,邵振国被?揪得龇牙咧嘴地嗷嗷叫,邵振洲含笑看着,心里却是满满的羡慕,兼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感伤。
他从小?没少看长弓叔教训振军振国,虽然,每次长弓叔都是一副火爆爆的样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二十年过去,家人在他脑海里的面容,已经越来?越模糊,就是他最敬爱的阿爸,也?是如?此。
而在仅有的记忆里,他从未搜寻到过类似的画面,不能不说没有遗憾,毕竟,这?种父训子的简单幸福,他还来?得及体?验,阿爸就走了……
幸好,他也?快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还是他藏在心里三年的姑娘,很快,他也?会有属于他和夏居雪的孩子,到时?候,他教训起皮小?子来?,也?会和长弓叔一样吧!
至于闺女,就可着劲儿地疼,就像疼她?妈一样,把她?疼到心坎坎里头?去……
邵振洲浮想联翩间,只觉得胸膛里滚烫烫的,他看向两个长辈,满脸感激。
“五叔公,长弓叔,这?些年,劳烦你们两个为我操心了……”
五叔公的眼?眶也?有些潮乎乎的,这?个他看顾着长大的可怜娃儿啊,也?终于要成?家了呢!
别看他一把年纪老眼?昏花了,水里还能看得三尺深呢,看到这?娃儿脸上的笑,他就晓得,这?个从小?就爱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里的娃儿,心里定是有那小?夏知青的!
这?就好啊,男人啊,心里有了牵挂,有了柔软的地方,日子才会真正地过得有盐有味儿起来?,就算他这?把老骨头?到了地下,见?到了他们那一家人,也?能底气满满地告诉他们,振洲那娃儿啊,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终于,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了!
你们,莫再担心了,该投胎投胎,下辈子不定还能见?面……
可即便心潮澎湃,五叔公还是故意撇着嘴角子,摆了摆手?,作出一副被?邵振洲酸倒牙的嫌弃样。
“在部队带百十号兵吐口唾沫就是钉的大老爷们,还给老子作出这?副酸模样来?,也?不嫌丑!你要是真孝顺,就加把劲儿,争取明年就给五叔公抱上小?曾孙,这?比什么都让五叔公爽心爽气!”
躺着也?中?枪的邵振军:……
*
就在邵长弓他们因为邵振洲这?棵“万年的老铁树”终于要“开花甚至结果”,而人人脸上带笑时?,同一时?间,女知青点里,夏居雪也?在和弟弟夏居南说这?件事?情。
今天下午回来?后,夏居雪又翻出了邵振洲当年的来?信。
这?三年来?,她?收到了很多信,舅舅舅妈的,两个和她?一样上山下乡表哥的,还有刚来?到乡下时?一些当年的同学写过来?的,都被?她?细心地用皮筋捆成?一扎,放到了箱底,所以,邵振洲那封信封上标着“邵寄”的来?信,很容易就被?她?找了出来?。
男人的字很刚,字体?遒劲有力,一如?他本人给人的印象。
夏居雪重新读下去,视线不由地落在了最后那一部分上。
“……我们虽然相处不多,言谈也?少,但?说心里话,短短接触间的每一件事?情,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心中?,你是一位柔弱中?带着坚韧的优秀姑娘,希望你和你的弟弟都能从悲伤中?尽快走出来?,重新投入正常生活中?。”
“当时?归队行程匆忙,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如?今只能寄托在信中?,我虽然不善言辞,但?若你生活中?遇到任何的烦恼事?、高兴事?、伤心事?,都可以给我写信,我愿意做一个认真的倾听者。最后,愿我们的革命友谊能更近一步,互相帮助,互相激励,为实?现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彼时?的夏居雪看完信后,并未做过多的深想,因为类似“革命友谊万岁,互相帮助,互相激励,互相批评,共同奋斗”等话,大家在信里都是这?么写的,而如?今看来?,那个时?候,这?应该就是他隐隐约约地向她?表露心意吧!
不过,夏居雪随即又问自己,就算当初她?看出来?了,那她?会接受他吗?
最后她?自己得出的答案,大概率不会,且不说她?当时?还没有建立起找对象的标准,那个时?候的她?,父亲刚走,又是刚刚下乡,生活中?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那个心思,想其他事?情……
如?今,时?过境迁,心境也?有所变化,她?承认,虽然在这?之前,她?尚未来?得及在她?的人生规划中?,思考过“婚姻”这?个大问题,但?以后,无论她?和邵振洲是举案齐眉,还是相敬如?宾,她?都会尽她?所能,当好这?个妻子。
而这?边,听完姐姐说的话后,夏居南白净净的小?脸蛋上,立马露出惊喜十足的表情。
小?家伙瞪着大大的眼?睛,声音都要劈叉了,表现得比囍娃儿还不稳重,再次迭声追问。
“是真的吗?姐姐,你真的要嫁给邵大哥,让他做我的姐夫了?”
第23章 嫁给他错不了
夏居雪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能看得出来,弟弟是喜欢邵振洲的。
别的不说,就在今天早上吃早饭时, 他就猛夸邵振洲,“邵大哥最好了”,还一脸喜色地告诉她, 昨天晚上,邵振洲带他和囍娃儿去抓了青蛙, 还烤了吃, 喷香。
“就在邵大哥家的院子里?, 点了柴堆, 吱吱吱地烤着, 香味就出来了, 再用枝条不停地翻, 青蛙就渐渐变得又焦又黄,吃起来香喷喷的, 本?来,我还想拿给姐姐吃呢,邵大哥说时间?太晚了,等下回得空再带我们去抓,到时候再让姐姐也尝尝。”
夏居南从小在城里?长大,父母相继走后, 舅舅舅妈对?他的照顾也是精心的,日常吃食虽也是粗粮居多, 但偶尔还是能吃上细粮和肉荤, 幸好,即便如此, 他也是乖巧懂事的,从不诸多挑剔。
来到月湾队后,他很快就适应良好,而这次吃烤青蛙,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尝试,同样新奇得很,对?此,夏居雪并不矫情地进行反对?,这年月,粮食都吃不饱,对?于?这些大自然里?的“肉肉”,别说当地的大人孩子觊觎,就是他们知青也盯着呢!
男知青们之前还在时,没少在大晚上打着手电筒去抓青蛙逮斑鸠,甚至在白天出工歇缓时,社员们都躲进树阴、山崖下休息,他们却?直奔河沟忙着捉鱼虾,那股积极的劲儿,比社员们还疯狂。
而在夏居南叽在里?咕噜地向她说了一番昨夜里?的“乐趣”后,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了她一件关于?邵振洲的事情。
“昨晚,囍娃儿还说,改花婶婶正和陆大娘商量,要给邵大哥说一门好媳妇呢,囍娃儿还教了我一首歌,‘黄鸡公儿尾巴妥,三岁的伢儿会唱歌,不是爷娘教的歌,自己聪明叼来的歌。我与竹子一般长,竹子长大做扁担,我长大了做屋梁’,说男人到了做屋梁的年纪,就要娶媳妇儿,生孩子……”
末了,他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认真地告诉夏居雪:“姐姐,就算我到了做屋梁的年纪,也不要娶媳妇儿,到时候,就由我来照顾姐姐,就像姐姐现在照顾我一样……”
彼时的夏居雪除了感动?,还有些好笑?。
只是,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天,邵振洲,那个和她接触少之又少的男人,竟然会突如其来地向她求婚,一脸诚恳地向她保证——“我会对?你、对?居南以?及对?我们以?后的孩子好的”……
直到如今,夏居雪回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点点滴滴来,仍然有一种迷迷糊糊的不真实感,但面对?弟弟充满期冀的眸光,她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姐姐已经跟他说好了,等姐姐和他结了婚,以?后,居南就跟着姐姐住,就算舅舅舅妈回来了,居南要是愿意,也还是可以?陪着姐姐,留在月湾队生活……”
夏居雪没有对?弟弟把话说得太满。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母不在了,她就是长姐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