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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风雨下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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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风雨下西楼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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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草细细地给朝烟换寝衣,理好衣带子,又去铺床,骂秦桑道:“亏得你还是姐儿的贴身女使,也不知你这身贴到哪里去了。你还有脸说姐儿走开了,姐儿走到哪里,不该是你跟到哪里吗?”

秦桑气呼呼:“那街上那么多人,哪里是我想跟住就跟住的呀。”

朝烟笑嘻嘻:“你也就被燕草骂几句。要是给孟婆婆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你呢!”

燕草道:“孟婆婆跟罗管事一家也去看花灯去了,还没回来呢。”

“一年到头,他们一家也就这么几天团聚团聚。”朝烟扑进自己的床上,“罗江在门房,罗川在我们院子里做杂事,孟婆婆在内间做活,罗管事又在父亲那里。分明就在同一个府上做事,偏偏难得聚一聚。”

“姐儿,这不是你安排的吗?原本罗江、罗川两人都是咱们院子里的,罗管事也是入芸阁的管事,孟婆婆也在你身边,他们一家四口随便走走就见着了呢。”秦桑不解。

朝烟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夜晚睡觉时,屋里点着火炉子,故而窗户得开一条缝。有冷气洇进来,她的被子可一点缝都不可以留,不然就嫌脚冷、腿冷、全身都冷。躲在被子里面,她笑话秦桑:“你只晓得我把他们分开,不想想为什么要把他们调开吗?燕草,你说给她听。”

“姐儿把罗二哥调到门房去,是因为罗二哥会武功,适合看家护院。提拔罗管事做全家的管事,把他调到春晖阁,是因为罗管事资历老,有威望,大家都服他。罗大哥在我们院子里,是因为姐儿喜欢到街上去玩,而罗大哥又是我们府里最熟悉汴京城的人。孟婆婆留在这里嘛…是为了管你这个小蹄子!”燕草给朝烟把每边的被角都掖好,再在边上塞上羊毛,不叫一点冷气透进去,“姐儿这叫做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人人都各得其所。”

朝烟从被子里只留出一个脑袋,眼睛睁睁着看秦桑,尽是笑意:“你看我们燕草说得多好!”

秦桑便嘟嘟嘴:“燕草姐姐是读过书再进的我们府里,肯定比我聪明呀!”

“你可别乱讲了!”朝烟嗔她,“我在家塾读书的时候,你不是也跟着我读书吗?若你少在我边上睡几次觉,也有她这么聪明。表姐都说了,我家燕草可是东京城最好的女使,不比坤宁殿里的差。宫中女官们读的书,说不准还没燕草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亲自去看一看花市灯如昼的汴京元夕。

第21章 春牛

姜五娘依偎在李莫惜怀里。

李莫惜摸着她的头发:“今日跟烟儿去看了什么?”

姜五娘懒懒地说:“看了相扑,看了百戏,反正看了很多。”

“好玩么?”

“好玩。只是碰到皇城司的人了。”

“皇城司?”李莫惜的手停了下来,轻声问:“是你先前的同僚?”

“不是。那人虽也是探事司的,但他进皇城司的时候,我该已经在那阉人手里了。今日见着那个人,定以为我只是一寻常小娘子罢了,没认出我。”姜五娘声音冷冷,但伸手把李莫惜抱紧,“不过认出来就认出来吧。”

李莫惜也同样抱紧她,用下巴蹭蹭她的发顶,再将脸贴在她头上,感受温香软玉在怀的暖意。这样无言许久,他忽然说:“我今日与王氏说了,她留在汴京,不用跟我去上任了。她已经答应了。”

姜五娘忽然从他怀里坐起来,转头瞪他:“你留她在汴京,那我怎么办?你让我天天在她身边,我是妾,她是妻,你不怕她欺负我啊!”

李莫惜把她拉回来:“她虽然粗笨,但本性良善,耳根子亦软。只要你不去招惹她,她不会欺负你的。我留她在京城,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什么考量?”

“啧…你想,朝烟今年已经十五了,过了生辰也就及了笈,不用几年,也就要成亲了。朝云又不会打点家务,我们偌大家业之中的庶务,总该有个人管。我看父亲是无心再娶了,不留王氏,难道要父亲亲自管庶务吗?”

“哦!这是要紧事呢。”

“我已经同她说过了,在汴京城,她想回娘家就回去,反正就过个桥的路,叫她平日不要老是管你,不要做欺负妾室的恶妇。该同她讲的,我都讲过了,你放心。”

“但是,你去了那里,谁照顾你呢?”

“我把笔儿、纸儿带上,她两个会照顾我的。”

“哼。”姜五娘把他压到身下,“带笔、纸就算了,去了那烟花三月的江南,可不准去妓馆。我可是在皇城司待过年头的人,你曾去过哪些地方,我用鼻头都闻得出来。要是你敢去妓馆,或是又收了什么人入房,看我回来不叫人打断你的骨头。”

“打断哪根骨头?”李莫惜坏坏地笑,又翻身把她压住,“你若是谋杀亲夫,小心我去敲登闻鼓。哪怕你是什么皇城司、探事司安插到我家的察子,我也统统把你告到御前去。”

一夜温存之后,李莫惜早早起身,动身去奉化了。

相比来时的大车小车,走时,他只有简单的一个行囊,和毋意毋固毋我三个小厮骑快马向南而去,两个女使则慢悠悠在家里收拾东西,隔两三日再从水路走。

李莫惜其实本想初七后启程的,因初七日京城打了大雷,官民百姓都觉得这不是祥兆,找了个道士问问,说要往南去的话,得过了十五再走,这才留到了今日。他拜别了父亲,从侧门悄声地走了,并不告诉妻子和两个妹妹,生怕看见她们的眼泪。

这一别,再回来时,或许两个妹妹都已经成了亲。想想年岁真是过得太快,年少荒唐时,一场醉酒就在妓馆躺上三天。三天又三天,一年又一年。后遇见了姜五娘,决心发奋考个功名出来。中榜、得官,走马上任,一来二去十几年,匆匆而过。汴京风流已成了往事,骑着马慢悠悠等着城门大开,再拍马而去。

想起当年,青楼妓馆的行首们最爱唱的就是柳永。莺莺燕燕们绕于身前,浅唱着“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靡靡之音荡于耳际,那番“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的愁肠也在他心里百转千回。无人长亭送他,因最该送他那人,身上带着“不能踏出东京一步”的枷锁。

待他回来,一定待他回来。

朝烟醒来时,孟婆婆端来水盆要给她擦脸,告诉她:“大哥儿已经走了。”

朝烟瞪大了眼:“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来告诉我一声!”

说着,就有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低头看见眼泪啪啪掉在水盆里,孟婆婆赶紧叫秦桑再换盆水来。

“大哥儿便是怕姐儿哭,才不来同姐儿说的。罗江说,天还不亮,哥儿就出去了。”

秦桑端着新水过来了,一边走一边说:“我刚才碰到金钗了。金钗说,晴明阁里也在哭呢,说哥儿走得急。”

“晴明阁?”朝烟用手指揩去眼下的泪,有点惊讶,“我都不知道,五娘竟然也会哭。我没见过她哭呢。”

“哎呀,不是姜五娘。”

“不是五娘,那是哪个在哭?总不是女使、婆子们在哭吧?”

秦桑“啧”一声,看一眼孟婆婆,告诉朝烟:“是王娘子在哭呢。”

朝烟不可置信:“王娘子?她没跟着哥哥一起走?哥哥把她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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